“孙区长啊,”张建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未等孙哲文开口便叹气道,“我就知道,你对锂业那些陈年旧账肯定不会轻易放手。你这在书记那里一提,我们纪委这边可就要跑断腿喽!十几二十年前的旧账,查起来谈何容易?”
孙哲文刚想开口解释,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副区长兼公安局长杜明渝大步走了进来。
“哈哈,老张,我一猜你准跑到孙区长这儿来‘诉苦’了!怎么,对查旧账有情绪?”杜明渝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着张建安。
张建安有些尴尬,嘟囔道:“我这不是来反映实际困难嘛!这么多年过去了,账目、凭证、知情人,哪一样是好查的?你这说得倒轻巧。”
杜明渝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却非常赞同李书记的决定,必须查!这潭水底下明显有猫腻,不查清楚,锂业改制就是一笔糊涂账,后患无穷!”
张建安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杜明渝:“听你这口气,像是已经掌握了什么线索?刚才在书记办公室,你怎么没提?”
杜明渝摇摇头,但内容却很有分量:“线索谈不上,但疑点很大。就凭赵德海的前妻嫁给了南洋公司的股东,他的儿子也在南洋任职,这几层关系叠加在一起,就足够值得我们深挖下去。这绝不是简单的巧合。”
张建安皱起眉头,不以为然地反驳:“这能算什么铁证?个人婚姻自由,改嫁很正常。最多只能说赵德海可能向南洋透露过一些内部消息,但这够不上调查他侵吞国资的理由吧?”
杜明渝立刻针锋相对:“那当年赵德海极力劝说县里,让南洋公司几乎零成本入股锂业,最终导致区里真金白银投入的一千万资金去向不明,这件事又该怎么解释?这总不是空穴来风吧!”
张建安被问得有些语塞,叹了口气:“查吧,查吧……既然你们都坚持要查,那就查吧。” 但他的神色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不安和犹豫。
孙哲文捕捉到了这一点,直接问道:“张书记,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我总觉得,你似乎对调查赵德海这件事,有些……担心?”
张建安身体微微一僵,连忙摆手掩饰道:“没有,没有!我能有什么顾虑?只是觉得难度太大罢了。既然决定了,那就查。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纪委人手有限,骨干就那么几个,这次调查,恐怕还得靠杜区长你们公安经侦的同志当主力了。”
杜明渝闻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老张啊,你这态度可不行。以前吴光远在的时候,你明哲保身,大家也能理解。可现在李书记和孙区长都是想干事、能扛事的人,你还这样藏着掖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们不了解的内情?”
张建安脸色微变,连连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哪有什么特殊渠道能知道内情?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得赶紧回去安排一下调查人手,先走一步。” 说完,他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张建安略显仓皇的背影,杜明渝和孙哲文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张建安肯定有问题,他一定知道某些关键信息,但没有说出来。
孙哲文收回目光,语气平和地说:“算了,只要他愿意配合调查就行,也不必过分逼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和考量。”
杜明渝却摇了摇头,几分不屑:“说实在的,孙区长,我真是有点瞧不上他。在纪委书记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就没见他牵头查办过几件像样的大案要案,遇事能躲就躲,能推就推。真不知道上面的领导是怎么考虑的,还让他一直待在这个关键岗位上。”
孙哲文笑了笑,安抚道:“好了,老杜,别发牢骚了。人各有志,或许是我们开州最近的变化太快,他还没完全适应和转过弯来。不过比起以前,他现在已经算是有了一些进步。说说正事吧,对于锂业旧账,你打算从哪个方向切入调查?”
杜明渝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唉,还不是得靠人海战术,慢慢摸排。毕竟时隔多年,很多证据可能都湮灭了。我问过老吴,审计那边目前也没发现账目上有明显的破绽。我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找不到一个有力的切入点。明明感觉那一千万的国资流失大有问题,可就是找不到突破口,无从下手。”
孙哲文也表示认同:“这确实是个难题。如果老吴那边的审计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就好了。可惜范娟死了,她作为财务总监,肯定知道很多内幕……”
提到范娟,杜明渝的表情更加郁闷了:“孙区长,我来找您,也正是要汇报案子的最新情况。那个杨平,今天突然跑到局里来自首,声称人是他杀的!”
孙哲文闻言,脸上露出极其古怪的神情:“他杀的?这怎么可能?根据之前的调查,他在赵帆家总共也没待多久,那么短的时间内,他能完成杀人?”
杜明渝苦笑着摇头:“我们也觉得匪夷所思。但更奇怪的是,赵帆现在一口咬定是杨平动的手。赵帆只承认自己之前虐待过范娟,但不承认杀人。他说自己当时回房睡觉了,不清楚客厅发生的事,等他醒来,范娟已经死了,他就认为是杨平杀的。”
孙哲文皱紧了眉头:“这种漏洞百出的说法,能站得住脚?警方能采信?”
杜明渝无奈道:“单从口供逻辑上看,确实难以自圆其说。但现在麻烦的是,赵家请来的那个省城张律师,非常难缠,紧紧抓住杨平‘认罪’这一点,不断向我们施压,要求给个‘说法’。”
“他想要什么说法?”孙哲文语气冷了下来。
“他要求我们放人,至少要对赵帆变更强制措施,改为取保候审。”杜明渝一脸疲惫,“这位张律师,动不动就搬出法律条文,质疑我们的侦查程序,强调‘疑罪从无’,确实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