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边让经侦的同志试试看,能不能从范娟的生平习惯、社会关系等方面推测一下她常用的密码组合,但这希望很渺茫,属于撞大运。如果不行,恐怕只能按程序上报,通过上级机关协调,申请国际司法协助来追赃了。不过,实话实说,为了五百万启动国际司法合作,成本高、周期长,希望实在是不大。”
挂断电话后,杜明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眉头紧锁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范娟驾车企图离开开州时被拦截的情景。当时,只是基于风险预警采取了措施,并未想到她身上背负着如此严重的经济问题。
“如果当时……我能果断一些,以配合调查的名义将她扣留得更久一些,或者对她的随身物品进行更彻底的检查,是不是就能及时发现并阻止这笔资金的转移?或许,范娟的死,以及这笔钱的流失,本都可以避免……”
锂业公司内部的血雨腥风和赵家的焦头烂额,并未阻挡资本运作的冰冷齿轮继续转动。在区委书记李国栋的亲自过问和授意下,开州区与香港南洋公司的收购谈判,在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氛围中重新启动。
谈判桌上,李国栋的态度发生了一些不易察觉但至关重要的变化。他依旧扮演着推动合作、促成交易的角色,言语间对南洋公司的实力和诚意不乏肯定。然而,在关键的条款上,他却一反此前略显含糊的姿态,明确提出了两项核心条件:
“郎总,贵公司的实力和诚意,我们是认可的。锂业这个包袱,区里也确实希望尽快卸下。但是,” 李国栋话锋一转“为了保证改制平稳过渡,特别是确保上千名职工的安置和遗留债务得到妥善解决,我们必须看到贵公司拿出实实在在的诚意和保障。第一,必须提交一份详细、可行、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债务偿还计划时间表。第二,在正式协议签署前,贵公司需要向区政府指定的共管账户打入一笔足额的履约保证金。这两点,是合作的基础,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番表态,让南洋公司的代表郎炎武颇感意外,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李国栋心中自有盘算:孙哲文之前的警告言犹在耳,赵家眼下又爆出惊天丑闻,这潭水实在太浑。
自己若再像以前那样无条件支持南洋,万一真被孙哲文不幸言中,南洋玩的是“空手套白狼”的把戏,最后烂摊子还得区里收拾,那他这个区委书记的政治责任就大了。
到时候,别说再进一步,光是来自上级的问责,就足够他喝一壶的。此刻设置“防火墙”,既是政治上的自保,也是程序上的必要。
谈判暂时陷入僵局。郎炎武声称需要请示总部,无法立即答复。
会后,郎炎武并未直接回酒店,而是带着随从,径直驱车来到了青云山下的赵宅。此时的赵宅,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赵德海因孙子身陷囹圄,连日来心力交瘁,正坐在花厅里闭目养神,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焦虑和疲惫。
郎炎武一行人被管家引进来,他毫不客气地在上首座位坐下,翘起二郎腿,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和不满,开门见山地说道:
“赵老,你们开州这边的风向,变得可有点快啊!李国栋书记今天在会上,突然提出了什么还款计划和保证金的要求!这和我们之前谈好的条件可完全不一样!这件事,你看怎么办吧?”
赵德海睁开眼,看着郎炎武那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又瞥见跟在后面、低着头不敢吭声的儿子赵才福,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
他为了锂业的事殚精竭虑,如今家里又遭此大难,南洋公司非但没有半句体谅,反而步步紧逼,态度如此嚣张!而自己的儿子,在南洋的人面前更是唯唯诺诺,毫无气势,简直丢尽了赵家的脸!
他强压着怒火,冷冷地回应道:“郎先生,开州有开州的规矩,区委区政府作出的决策,自然有他们的考量。李书记提出这些要求,也是为了确保收购后不出乱子。你们南洋如果真心想做成这笔生意,就应该拿出诚意来配合,而不是跑到我这里来抱怨施压!”
郎炎武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嘲讽:“诚意?赵老,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南洋做生意,讲究的是效率和利润!先垫付一大笔保证金?还要背上一堆陈年旧债的还款计划?这不符合我们的商业逻辑!如果条件这么苛刻,这笔生意不做也罢!”
赵才福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生怕谈崩了,连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打圆场:“郎总,您别生气,我爸他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肯定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们再想想办法,再做做李书记的工作……”
“够了!” 赵德海猛地一拍茶几,震得茶杯乱响,积压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他指着赵才福厉声呵斥:“看看你这副样子!还有点赵家人的骨气吗?!人家都骑到我们头上来了,你还在这里卑躬屈膝!我们赵家还没倒呢!”
他转而怒视郎炎武:“郎炎武!没有我们赵家在开州多年经营的基础,你们南洋想轻易拿下锂业?做梦!现在是你们求着我们合作,不是我们求着你们!条件苛刻?你们可以不做!大不了鱼死网破!”
花厅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郎炎武没料到赵德海反应如此激烈,脸色变了几变,但毕竟久经沙场,他很快压下火气,冷哼一声站起身:
“好!赵老,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们就看看,最后是谁求谁!我们走!”
郎炎武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赵才福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没跟着走,而是转身留了下来。他对赵德海埋怨道:
“爸!您刚才怎么能那样对郎总说话呢?!太冲动了!这笔交易要是黄了,损失最大的可是我们赵家啊!我们才是最大的受益者,您怎么就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