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长卿的视线迅速扫过两侧。
两排魔甲侍卫如同雕塑般延伸到视野尽头，厚重的黑甲仿佛能吞噬光线，连面部都没有丝毫缝隙。
唯有那点点猩红的目光恒定地亮着，如同黑暗中潜伏的猎食者，让她本能地绷紧了神经。
气息掩盖着，分析不出他们的实力，但站在这里，相必不会弱。
这里的每一处都透着危险。
无处不在的威压沉甸甸地压在肩头，让所有人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踏足何等险境。
在大殿最深处，九级黑玉台阶之上，那张巨大的宝座如同蛰伏的巨兽，通体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暗。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宝座上的身影攫住。
昏暗的光线下，那人的面容模糊难辨，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威严的轮廓和一双阖着的双眼
暗色的皇袍在微光下偶尔泛起幽暗的纹路，腰间饕餮扣环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他就是墨孤吗……
然而当那双眼睛缓缓睁开时，一切细节都变得不再重要。
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只有吞噬一切的野心，俯瞰众生的冰冷，以及对万物最彻底的蔑视。
那双眼睛清晰地穿透昏暗，直刺灵魂深处，让部分几人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
打不过……
这是几位化灵期的第一反应。
大殿是比外界更安静的存在，除了自身的呼吸声，很难听到有其他声音。
上座的墨孤看着他们，久久，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和冰冷的质感，每一个音节都仿佛直接烙印在众人的灵魂之上：
“尔等……是何人？”
寂静被打破，众人犹如重新放回水中的鱼，获得了氧气。
岳峰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吸入肺中碾碎，他踏前一步，脸上那混不吝的豪迈笑容再次绽放，声音洪亮如钟，强行在这片死寂中炸开：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类，岳峰！”他大手一挥，气势昂扬，
“至于我们是谁？呵呵，告诉你这老魔头也无妨——是来送你往生的人！”
话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然后被更大的寂静吞噬。
两侧的魔甲侍卫如同真正的死物，纹丝不动。
宝座上的墨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连眼神都未曾波动分毫。
唯有那笼罩天地的无形威压，似乎变得更加粘稠、沉重。
就像是奋力将一块石头投入海面，激起的波动却几乎不算是波动。
良久，久到几乎让人以为时间已然凝固。
墨孤那薄削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弧度，发出一声轻若尘埃、却仿佛带着亘古回响的嗤笑。
“呵……”
……
众人看着墨孤，心中也明白墨孤对大家的态度。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生灵，敢在吾面前……如此吠叫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仿佛回忆起某种遥远趣事的意味，
“倒是……让吾，感到些许……久违。”
闻言，岳峰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毫无惧色地顶了回去：
“那是你龟缩在这魔窟里坐井观天太久了！今天爷就让你这老古董好好开开眼！”
啥？！
岳队长你这话……
会不会有些过了……
这话如同惊雷，让身后如沈文山等修为稍弱或心思缜密之人，瞬间心脏揪紧，冷汗浸湿了后背，生怕下一刻便是魔帝雷霆震怒，天倾地覆。
然而，墨孤依旧没有动怒。
他那双黑洞般的眼眸深处，反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至高存在观察棋盘上偶然跳出格子的棋子般的……兴味。
“为何？”他缓缓问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为何执意要杀吾？为了那些……朝生暮死、挣扎求存的……凡人蝼蚁？”
“蝼蚁？！”
岳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有些压抑不住的怒火，周身金红色的阳炎不受控制地升腾着，
他最听不得，对人民的侮辱。
“在你眼里他们是蝼蚁，在他们父母妻儿眼中，他们是天！是地！是一切！你们魔族践踏我们的家园，屠戮我们的同胞，将生灵涂炭视为功绩！此等行径，天理难容！我们不杀你，难道还留着你过年吗？！”
墨孤静静地听着岳峰的怒吼，直到他话音落下，才用一种陈述宇宙真理般的冷酷口吻回应：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此乃天地运转之根本法则。魔族要生存，要繁衍，要更强，便需要更广阔的疆域，更丰沛的资源。吾带领子民夺取生存所需，何错之有？难道要吾之族裔，永远困守于此等贫瘠之地，苟延残喘，直至消亡？”
“荒谬！”
周启铭忍不住踏前一步，与岳峰并肩，手中闪电哔啪，
“你们的需要，就要用我人类无尽的尸山血海来堆砌吗？！”
墨孤的目光转向他，依旧古井无波，缓慢的说着：
“尔等可知，这方被你们称为人界的天地，在万千纪元之前，本就曾是我魔族纵横驰骋的故土。”
？？？
人界，是魔族的？
这怎么可能
众人心神俱震，但随即又立刻反应过来。
他是想洗脑我们，想不费吹灰之力直接将我们扳倒。
墨孤没有管底下那些人族现在在头脑风暴什么，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来自时光长河源头的回响，继续道：
“是那些自诩为‘神’的存在，创造了你们人族，并将你们如同牲畜般放牧于此界，挤占、污染我族世代生存的家园。而后，只因我族不甘奴役，起而反抗，便被祂们斥为‘魔’，施加恶毒封印，永世囚禁于这日益贫瘠衰败的魔域……现在，告诉吾，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掠夺者？谁，又在高举着虚伪的正义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