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火注视着高空中的应芒，轻声问道：
“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应芒低头注视着他，眼眸中情绪波澜起伏，又迅速湮灭，如同烟花绚烂，又转瞬即逝。
祂默默摇头，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却也不愿再多说什么。
纪火从空间里拿出三瓶白瓷儿酒，递给夏凝裳一瓶，随后一瓶朝着天空抛去。
白色的酒瓶便落入应芒手中。
应芒眼睛微微一亮，嘴角一喜，拔开瓶塞，对着下方两人示意。
纪火和夏凝裳同时举起瓶子。
三人遥遥碰了一杯。
一饮而尽。
应芒咕噜咕噜喝完，喝得很是畅快，酒水顺着祂的嘴边流到脖颈，又落到胸口。
“好酒。”
祂笑了声，身体化作一道晶莹的光消散在天地间。
酒瓶从高空打着旋儿落下，穿过厚厚漆黑的云层，穿过乌云电闪，“啪”的一声，落在海水中。
随着浪花翻涌，酒瓶在波涛上起起伏伏，一道浪打来，沉入海底。
纪火和夏凝裳凝视着天空，久久不语。
“祂就这样没了。”夏凝裳轻声道。
纪火点点头，收起了“煮海套装”，然后盘腿坐在岸边，看着海面发着呆。
“不回去吗？”夏凝裳问道。
“我想在这儿多待会儿。”纪火回道。
夏凝裳看了他一会儿，忽的嘿了一声，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瓜。
“你作甚？”纪火嘘着眼看向她。
“安慰你呀。”夏凝裳笑嘻嘻道。
“我才没有不开心。”纪火回道。
“我没有说你不开心呀。”
“……”
纪火微微张嘴，随后又看向海面，轻声道：
“你先回去呗，我一个人想静静。”
“好。”
夏凝裳又摸了摸纪火的脑袋瓜，她是知道纪火一直都把应芒当朋友的，现在亲手杀了对方，这娃怕是心里不太好受。
一开始纪火被这样摸着脑瓜，虽然嘴上没说，不过感觉还挺舒服，只是摸着摸着，忽然感觉对方像是在摸条狗子，于是怒视对方一眼。
夏凝裳发出杠铃般的笑声，然后消失在来时的路上。
之前是她一直用护体气罩挡住这倾盆大雨，现在她走了，于是雨水便淋在纪火身上。
虽然之前三个月纪火也一直用护体气罩挡着，可现在他却没有，任由着雨水淋下来。
这雨水很大，没过多时，雨水便将他淋成了落汤鸡。
反正纪火现在的境界，也不至于淋个雨就感冒。
就这样淋了许久的雨，淋得海面上都泛起了雾，淋得海面上本就汹涌的潮水更是咆哮不已，到后来更是开始涨潮，纪火都没有离开。
不过因为雨水太大，纪火坐着的这片空地都是水雾弥漫，看上去朦朦胧胧。
似真似幻，
宛如梦境。
随着一阵青烟升起，身侧多出一道身影。
纪火扭头望去，便见着身旁静静站着一个女子。
她穿着漆黑的连衣过膝褶裙，漆黑的长发及腰，五官精致，眼眸黑白分明到了极致，皮肤也是洁白到了极致。
整个像是黑色和白色完美融合在一起。
她撑着一把漆黑油纸伞，磅礴的大雨呼啸而下，可在她这油纸伞下，却似乎没有任何波澜，即便是浑浊翻涌的雨水流到她的脚边，都会安静得如同平静的湖面。
似乎水流也不愿去打扰她。
“你们人类都喜欢淋雨吗？”女子平静问道。
纪火看了她两秒，便将视线收回，又看着远处的海面，想了想，回道：
“我前世时，小时候贼喜欢淋雨，遇到不开心的，都喜欢跑到大雨里淋着。”
“只是每次淋完雨，家里人都会骂上一顿，说什么衣服湿了，会感冒之类，于是小时候我就不再淋雨了。那时暗自下定决心，等长大了，一定要痛痛快快淋雨。”
“可长大后，长大后……”
纪火的声音顿了顿，面无表情里似乎夹杂着无尽的怨念道：
“当了社畜后就不敢淋雨了，担心淋完雨会耽误第二天工作，会请假拿不到工资，会在重病时还会被领导打电话问项目进度，会被人事打电话问怎么今天没打卡，知道情况后会要我走请假流程，会被客户打电话投诉售后问题……”
女子静静听完，淡淡回了个：
“六。”
纪火说完，静静看着海面，然后扭头嘘着眼问道：
“你的伞淋到我肩膀了。”
女子扭头看过来，发现自己撑着的油纸伞边缘正好落在坐着的纪火肩上。
这人本就是落汤鸡，现在左边的肩膀就跟被水龙头浇湿一样。
“哦。”
女子回了一句，朝着右边小步挪了下。
于是原本落在纪火肩上的雨水，落到了纪火脑袋上。
这水大得就跟水龙头直接冲脑袋差不多。
“……要不你还是挪回去吧。”纪火抹了把脸，面无表情道。
女子又朝左边挪了一步，于是雨水又落到纪火肩上，她还回了一句：
“挪过去你又不愿意。”
“……”
纪火原本想回怼两句，不过现在没这个心情，于是便算了。
女子则是静静站在他身侧，同样看着海面，面容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动物也有灵吗？”纪火问道。
“当然。”
女子眼皮抬了抬，于是纪火便看到了他们周围一圈，出现了无数的光点，像是萤火虫一样那种星光。
这些光点漂浮在空气中，却不受雨水、甚至地球引力的影响，随意的飞舞。
有的甚至结成团儿在天空飞舞，就跟裙摆一样，一浪接一浪的。
和远处的海水相比，这些光点给人的感觉，像是置身在光的海洋中，绚烂又美丽。
纪火不免想起小时候在农村看到的萤火虫群，那得多少年没见过了。
这一幕很美，美得纪火都有些迷醉，微微张嘴，直到女子说了句：
“这里大概七百八十亿。”
“……”
纪火瞬间紧紧闭着嘴，生怕一不小心就吃下几个。
不嘻嘻。
“要不你还是收了神通吧。”纪火嘴角微微抽搐。
于是女子眼眸微微低垂，所有的光点都消失无踪。
好吧，就算现在看不到了，可知道周围全是，心里还是不得劲儿……纪火问道：
“那应芒呢？祂死了后还会有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