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有何错
文南星到时，殿内只有几个宫人和朱玺。
她抬脚迈入大殿内，只感觉这宫殿森冷无光，只燃着几盏油灯。
虽说是白日，却也感觉周身置于昏暗之中。
内殿的人识相的离开，临走时还让内殿的人都退下，还贴心地关上了门，如此殿内更加黑暗。
一下子殿内的人走光了，只剩下文南星和朱玺。
他猜到文南星会来，这次也没有躲着不见她，只是他没想到她会将那枚玉佩一起送来。
他坐在书案前翻看着眼前的奏章，可思绪没有放在上面，眼神飘过面前，只见面前女子纤细的身影，在自己面前站着。
他抬眼往她面上看过去，面貌与以前无异。
或许是岁月的缘故，她眉宇间多了几分风韵。
他将目光落到她身上，看着她淡淡开口：
“夫人进宫是为了看娴姐儿的吧，娴姐儿离开你这么久，也是十分想你，你既然来了，就好好陪陪娴姐儿。”
这是她请旨入宫的帖子上所诉缘由，明知道她醉风之意不在酒，他还是这么问。
文南星微微俯身行礼，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慌乱。
“陛下，其实妾身今日来不是为了娴姐儿，是为了北疆的事情。”
她说完，朱玺只是看着她，却开口，眼神一直凝聚在她身上，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
她站着没动，一直在等待着他的下文，她明白朱玺明白她的意思，也没有过多解释。
他不肯下旨派兵，那些远在北疆的将领，没有得到圣旨，是不敢轻易前去增援，这样下去，只怕秦颂撑不了多久。
殿内沉默了良久，终于是朱玺先开口：
“星儿，朝廷的事与你无关，他的事情不会殃及到你，殃及到秦家，你放心就是，等这件事过去，朕会好好安置秦家，定然不不会让秦家败落，秦家不是还有其他兄弟，总不至于绝了种。”
他这话一出，文南星只觉得周身像是坠入冰窟，浑身都冷透了。
见此，她立马俯身跪下，面朝地板，将姿态放到最低。
“陛下，他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才会抗旨追击，若陛下真要追究，不如等他回京之后再另行发落，如今最重要的是先将被困的士兵救出来。”
她刚开始还拿捏着分寸，可是看见朱玺犹豫之后，她便方寸大乱。
说完她将头狠狠地磕向地面，求着朱玺下旨派兵增援。
“还请陛下派兵前去支援，太师是为了我朝的百姓才深陷险境，陛下不能看着太师被围困至此不理。”
闻言朱玺突然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将她从地上扶起，并未发怒，语气自然平和地与她道：
“你先起来，实不相瞒，不是朕不想派兵，朕实在是有心无力。”
说完又面露难色地将现在的局势向她一一说明。
“如今黄城刚刚收复，虽然突厥败落，可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外族，若是贸然派兵前去，以至于黄城无兵守护，这无疑是置黄城的百姓于不顾，朕于心何忍呢？”
“可是他将城池夺回来的，陛下难道要舍他于不顾。”
“星儿，是他抗旨不遵，非要带兵追出去，若是论起罪来，抗旨之罪该如何算？难不成为了他，朕要置黄城得的百姓于不顾？”
文南星听着朱玺的话，心凉了半截，如今正好用这个办法除掉秦颂，今后也不会再受他挟制，他如何还会派兵前去救他。
他不会轻易让人出兵，更不会出兵去救秦颂。
这些年他一直视秦颂为眼中钉肉中刺，此举正好名正言顺地除掉他，还不受世人非议，这简直是一举两得之策。
她终于明白了，他为何一直不让秦颂回京，他是打算将秦颂留在北疆，就如当初的沈家一般。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朱玺，不相信短短几年时间，他竟然会变成这样。
“陛下当真不愿意派兵前去？”
文南星抬头看着他，眼中尽是悲凉。
朱玺也不愿意看她这样心如死灰，沉了沉气。
“星儿，不是朕不想救，只是现在局势如何，你也知道，朕也无能为力。”
“陛下当真是无能为力，还是陛下始终忌惮着秦颂，唯恐他权势过大，威胁着陛下的地位，陛下不愿意相救？”
文南星看着朱玺的眼睛问道，她也知道这些话说出来无异于大不敬之罪，可事到如今，她还需要怕什么。
朱玺看着她这样，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怜悯。
他何曾看到过她这样不顾一切，如今却是见到了。
自他登基之后，她待自己就如同其他人，当做是天子来尊重着，从来没有一刻冒犯。
就算是当初他执意要接娴姐儿进宫，她也未曾说过什么重话。
看着她这样，他心里生出几分心酸，她原先能为了自己反抗秦颂，私逃出府。
如今她也能为了其他人来公然反抗他，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始终不如秦颂。
突然间，他心中那颗嫉妒的种子慢慢发芽，不断生根发芽，牵扯着他的心脏，这更加加重了他要除掉秦颂的想法。
就算她现在怨恨着他，等过些时日，她的心也能像以前一样将这些事都淡忘，不会再记着秦颂的好，就像她不记得自己一般。
秦颂可以，他亦可以。
这样想着，他竟向她靠近了半分，伸手落在她的脸侧，眼神中多了几分温柔。
文南星想过他会因为自己的话而发怒，最后以大不敬之罪降罪于她，可没想到他会这样做。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的时候，文南星急忙退后了几步，躲开了他要伸过来的手。
见她此反应，朱玺收回了僵持在半空中的手，也并未强迫她，决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星儿，你若是愿意，朕可将你接到宫里，朕可保你下辈子衣食无忧，你的两个孩子朕也会当作亲子一般对待。”
顿时间文南星抬头看着他，看他像是在看怪物一般。
方才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是如今她明白了。
朱玺看着失神的文南星，以为她是在考虑，便准备伸手拉她，却被她先一步躲开了，眼中都是厌恶。
朱玺被她这表情刺伤了，他从未见过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厌恶之人，她不应该这样看自己。
从前的她看自己是何眼神，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所以现在他心里才像是被什么塞住一样，眉眼之间的郁气久久没办法消散。
他原本不想强迫她，只想让她自己想清楚，可她无声地拒绝，却让他稳不住了。
突然他强硬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强迫她看着自己。
“星儿，你看着朕，他才是插足我们之间那个人，我们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难不成你忘记了我们的那些日子？那才是我们之间最后的结局。”
文南星被他举动吓到，下意识想要挣扎，却撼动不了他半分。
“虽然现在一切都变了，但是我们可以回到过去的，你相信我，回得去的。”
可文南星根本没想听朱玺的话，只是一个劲挣脱他的手，最后她实在不愿意听他说这些，直接甩开他得手。
“一切都过去了，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顿时间她眼角泛红看着面陌生的人。
“我知道你怨恨他，可这一切也不单单是他的原因，就算是没有他，难道我们就能回到过去了吗？”
“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你我之间早已回不到过去了，何必执着于过去，这不过是一种执念。”
“执念，又是执念，就算是执念那也是我自己的执念，就算是执念，那我想要你又有什么错！！”
“星儿，朕知道，朕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就不要奢望其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否则将会是万劫不复，可朕就是控制不住，朕每天夜里都在想，既然已经得到了这天底下最难得到的，为何不能再奢望一点一些，最后再得到你。”
“甚至有时候朕都在想，想要用一纸诏书，直接将你接到宫里的冲动，朕想要将你拉入这深渊之中。”
他抬头望着这大殿，看着人人都向往的皇位，只觉得可笑。
当初他答应坐上这个位置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已经不知道了。
他只是记得这些年他为了坐稳这个皇位，做了多少的努力。
他看着那金灿灿的，象征着皇位的座椅大笑道：
“人人都说这皇帝好，能得到天底下所有东西，朕太痛苦了！这皇位人人都想要，可他们哪里知道坐上这位置就如同坐在深渊旁，他们随时能将你推下去。”
“朕自从坐上这龙椅，那便是这王朝的天，所谓天无二日统这王朝也不该有两个声音，只能唯有朕一个，朕只想肃清朝纲，大权独握，同领八方，又有何错？”
朱玺话中激动，可在位多年，他的话早已有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感。
“陛下无错，可秦颂又有何错，他并没有想要作何，甚至他一心想要退让，他又有何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