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国际联盟大观兵的队伍出发，沈啸楼最近又赋闲在家了，整日无所事事，百无聊赖，一度化身为盯夫狂魔，不是跟白灵筠一起去公司上班，就是在上班的路上以各种理由将人拐跑。
于是，已经玩物丧志，懈怠多日，被迫翘班的人今个一大早便一脸严肃的对沈司令发出警告。
“今天要去城郊纺织厂验收第一批防护马甲，你可不许再闹妖！”
沈啸楼淡淡点头，“好。”
说着，从挑云手中接过罩衫给白灵筠披上。
“让沈宿跟着。”
“嗯？”
白灵筠疑惑歪头，往常不是嫌沈宿脑子不够活络，都把沈律派给他的吗？今儿怎么换人了？
将白灵筠领口的扣子扣好，沈啸楼随口解释。
“他嗓门大，方便。”
十分抽象的回答令白灵筠疑惑再加1，但与薛子衿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也没再究其话中含义。
直到抵达城郊纺织厂，轰隆作响的机械作业声从两只耳朵灌进大脑，与人讲话只见其口型蠕动，不闻其声音外放时，他终于明白带沈宿的作用，也深刻领悟到了临出门前沈啸楼说的那句“他嗓门大，方便”的深层含义。
薛子衿张着大嘴，连吼带比划，时而还得掏出纸笔写上两句吼不清楚，又比划不明白的，整个人累的狂吐舌头。
反观白灵筠就没他那么费劲了，身边有个耳力不错，嗓门绝佳的残次大喇叭，既能在嘈杂震耳的噪音中将薛子衿的话提取出来，又能操着他那穿透力十足的嗓音转述进白灵筠的耳中。
路过其中某间厂房时，沈宿甚至能听见里面两名工人因为谁的机器操作更熟练而引发的口角。
于是，惯常爱好和平，不喜争斗的大喇叭一嗓子吼过去，直接碾压作业中的机器，震的两名工人头晕目眩，缩脖捂耳。
至此，“他嗓门大，方便”的含金量上升到了最顶点。
从厂房出来，白灵筠揉着嗡嗡响的耳朵。
“这不行啊，噪音这么大，工人在里面工作风险太高了。”
“我们的纺织机多，需要母机带动，母机最大的缺陷就是噪音，这是没办法避免的。”
薛子衿也掏了两下耳朵，他见天儿在纺织厂待着，早都习惯这声音了，噪音对他基本没什么影响，反倒是今天沈宿的传话震的他耳膜生疼，这会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放大了一倍。
“工人们目前是两小时换一次班，等西边的厂房建好，纺织间搬到那边去，离母机远些噪音也会顺势下降。”
白灵筠还是觉得不稳妥，这么高分贝的噪音，对人体伤害太大。
“防护马甲完工先停一停，停工期间也按日给工人结算工钱，另外西边的厂房再加一层隔音板，两层隔音板之间的空隙用废布和海绵填补。”
停工歇业还发工钱，放眼整个商界也没有这样好的待遇。
从人道主义上，薛子衿赞成白灵筠的提议，但作为纺织厂的厂长，从利益角度出发，多少他都要顾虑一下厂里的效益。
“防护马甲已经是无偿供应，眼下停工发放工钱，赔不赔的且不说，万一工钱拿到手，等到开工的时候人跑了，咱们岂不亏大了。”
现下实行短工制，做一日工结一日钱，有些小作坊为了节省成本已经开始雇佣小时工，按小时结算工钱了，用工形式决定了工人的不稳定性，钱发出去很容易打水漂。
不等白灵筠开口，沈宿先翻着白眼开嗓了。
“你傻啊？谁让你按天给钱了？月结啊！”
薛子衿被沈宿吼的歪了歪脑袋，妈的，这是什么魔音贯耳，他能不能报工伤啊？
白灵筠一见薛子衿的表情，生怕被讹上，连忙将提前拟好的雇佣合同递出去。
“既然建厂，还是得雇佣些可靠的员工，趁停工刚好把人力资源这一块完善完善。”
薛子衿按着耳朵缓了老半天才接过合同，大致翻看一遍，里面详细描述了三种用工模式：合同工、劳务工、临时工。
根据雇佣模式，适配的岗位也不尽相同。
合同工主要从事管理、技术、后勤等重要岗位，各项待遇是最好的，雇佣要求也是最高、最多的。
劳务工则负责除重要岗位以外的非营利性岗位，待遇较合同工稍低一档，当然，相对于合同工的雇佣要求也低了一级。
而临时工只能在生产和操作类的岗位上工作，按照工作时长和难易程度发放与其对应的酬劳，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雇佣要求。
薛子衿对着雇佣合同咂了下嘴巴。
“这样有明确等级划分的雇佣形式会不会产生内部矛盾？甚至是……对你发起攻击。”
白灵筠点头，温声答道：“会。”
用工形式的多样化在二十一世纪司空见惯，每个企业皆是如此，但对于现在的民国来说，确实有些思想超前，可没办法，全国上下如今就他这一家大规模纺织厂，现阶段盈利是其次，军需才是首重。
今天他们利用轮胎帘子布做出防护马甲，万一明天研发出合金材料制成了防弹背心呢？
这些战场上保命的装备，于当下都是机密，用人方面他必须得谨慎，而在机密面前，他所要承担的矛盾和攻击根本不值一提。
薛子衿自然也明白白灵筠的想法，见他如此坚定，叹了口气。
“好吧，我尽量将这件事做的圆满些。”
在他看来，白灵筠是个有大智慧、大局观的好老板，为这样的人工作是他的荣幸，他也会竭尽全力做好每一件事。
白灵筠在纺织厂一直待到下午，亲自监工防护马甲装箱封车，一路跟随运输车回到内城。
车子刚开进东郊市场，远远的就瞧见沈啸楼腰身笔挺的骑在马上，墨绿的军装与夕阳的余晖融合交叠，散发出一种不顾旁人死活的美感。
不用正眼看，仅眼角余光那么随意扫一扫，白灵筠都能瞧见四下里含羞带怯，脸红偷瞄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甚至一些男子都露出一副春心浮动的模样来。
看到这些，翘起来的嘴角慢慢耷拉下去，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对马上的沈啸楼勾了勾手。
沈啸楼眉眼微动，长腿一扫，帅气下马。
白灵筠清清楚楚听见了数道惊艳的低叫，不高兴的抿起嘴唇，暗骂一声：骚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