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这样说，五条悟还真就一时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于情于理，他都没有要求虎杖立刻离开这里赶赴东京入学高专的理由。
重生后的先决条件改变，生前，虎杖为了救人主动吞下了宿傩手指，因此被高专判处死刑。
之所以同意加入高专，除了他本性善良外，也是一种保命的权宜之计。
可现在，没有这个迫不得已的条件后，五条悟无法轻易的说动他。
“虎杖同学的这种想法很正确，也确实应该这样。”之前对虎杖，夏油杰没有什么感觉，活着的时候，他没有见过虎杖，也没有与其相处过，一切对虎杖的认知皆来自于五条悟。
哪怕是陪着对方来到这里招生，更多的也只是起到一个陪伴的作用，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在这件事上出什么力。
虎杖说出刚才的这番话，对于亲人都已经故去的夏油杰来说，却能够感同身受。
失去亲人后的那种痛苦和后悔很不好受，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无力感很是折磨人，虎杖想要陪伴爷爷走完最后一程的心情，他完全能够理解。
夏油杰理解，五条悟也理解，虎杖这样说，他就没有了继续劝说的理由。
三个人各自捧着一杯水沉默着，慢慢的，五条悟也看开了。
就算是被羂索设计吞下了宿傩手指又如何？
这一次，早有准备的自己将一切扼杀在变得糟糕之前不就好了？
反正即便吐出了体内的宿傩手指，作为容器的虎杖也不会死掉，既然如此，就任由他在这里待到爷爷去世之后吧，一切按照生前的步骤在走的话，他也依旧能够控制得住。
夏油杰和五条悟从虎杖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送他们离开之前，虎杖还好心的找了一个手电筒让他们照明。
他说：“从这里去公车站牌的那条路很窄，五条先生还有青光眼，目不能视，万一掉到路两侧的排水沟里会很麻烦的，所以，还是拿着用吧。”
“我没有青光眼！”
虎杖一本正经，“你有。”
夏油杰听的忍俊不禁，他摇摇头，不得不感叹虎杖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可一想到这孩子是被羂索寄生后生的，心情便又有些复杂。
“不用了，我们有照明的东西，手电筒还是留给你吧，万一停电还能用得上。”
说着，夏油杰放出了灯笼鱼咒灵，小小的一个，灯光却很亮，看的虎杖又惊奇又兴奋，直呼好方便。
啊，这确实是好方便啊。
虎杖家居住的这边很偏僻，一到晚上几乎没什么人在外面走，就算很少有人在这个时间外出，只要遇到一个就是百分之百，解释起来很麻烦，不如从根源杜绝引发麻烦的机会。
因此，夏油杰和五条悟在离开虎杖家以后，就将弄出来展示的咒灵换成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两个人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月光、星光和手机的灯光一起照亮了脚下的路。
虎杖没能在第一时间同意去咒术高专学习，这一点既在情理之内又在意料之中，即便这样，五条悟还要亲自来招生，个中原因，夏油杰看的一清二楚。
“很失落吗？”回去的路上，面对一言不发，像是有心事一样的五条悟，夏油杰问他。
四周黑漆漆的，他们两个是光源的中心，因为有这束光，就让人在黑暗中感觉到了一点点安全感。
五条悟双手插在兜里，他仰头看了一眼夜空，良久才道：“也不是失落，只是……有些担心悠仁。”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把你的担心说给他听？”夏油杰笑了一下，“虎杖同学不是普通人，即使你把自己所担心的真相告知于他，他应该也是会相信你的。”
“是啊，这样很简单，但是我现在不想说。”五条悟烦躁的吐出一口气，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了。
“有点烦躁呢，”他对夏油杰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很烦躁，明明被拒绝是早就预料到的，我……”
兜里挤进去一只手，那只手握住了五条悟的手，不紧不松的抓着他。
“人是情绪动物，悟能够有这种常人才会有的情绪，在我看来是好事啊。”
“杰就会安慰我。”
“是真的呀，”夏油杰笑眯眯的，“比起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的神子，我更喜欢悟是凡人。”
五条悟笑了，“有喜怒哀乐的凡人吗？”
“嗯，”夏油杰点点头，他也眯起眼睛看着夜幕，轻声说：“我看到高专之前的悟一直都只有很少的情绪，因为足够强大，很少有什么能惹怒你，也没有谁能够左右你的情绪，仿佛一层硬壳被迫的将你与其他人隔绝开来。”
“不会哦，杰是可以来到壳子这边的。”
是啊，他是可以去到壳子的另一边，去到五条悟的身边，可是，后来，夏油杰看到哪怕身边围满了人，五条悟仍旧被包裹在一层透明的茧里。
后来的那些人，没有谁能够真的去到他的“身边”。
他看到五条悟再也没有对其他人无限制的解除无下限……
夏油杰的笑容忽然多了一抹心疼，他说：“我想让更多的人来到悟的身边，我想，哪怕我不能陪在悟的身边的时候，也能有其他人穿过这层壳子在悟的身边，我希望悟不需要假装情绪丰富，我希望悟真的有那么多的喜怒哀乐。”
说完这句话，两人一同踏上了公交站牌下的路沿石。
四月的夜晚早已经不冷，就连风都带着一点点暖，头顶的灯光昏黄而温柔，夏油杰如秋水荡漾一样的眼中有着比之更甚的温柔。
“不能陪在我身边……你想要去哪里呢？想要让我不用假装，那杰就一直在我身边，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是谁能够真正的牵动我所有的情绪。”
“悟，我只是打个比方……”
五条悟才不管这些，打比方也不行，他听不得这种貌似分离的话语。
他急切的想要告诉夏油杰，“只有那一个人能我从云端跌下来，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什么都无所谓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