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的唱机坏了。
她叫来正在摆弄咖啡机的小黑猫,简洁明了道:“给我修修。”
小黑猫叫她不要过度压榨儿孙,去叫一个上门修理的人类又不难。
她于是打开手机点了一串号码拨过去。
手机里传来一个带着西北口音的男声:“哎,妙静姐嘛,唱机修一哈呢撒,马上来!”
她在身份证上的名字叫魏妙静。
她一开始没有名字。猫见到另一只猫,只会留意气味、皮毛的颜色、叫声的音调、身形的大小,不需要给其他猫特定的称呼。
而人没有那样敏锐的嗅觉和听觉,却能发出比猫丰富得多的声音,所以人给所见一切起名字,用人能发出的声音加以区分辨认。
猫进入凡间之后,如果被人聘走,可能会被人起一个名字,小黑猫曾经被起过一个名字,叫做“乌云”。
小黑猫是一只皮毛黝黑发亮、体态修长健硕的公猫弄进她肚子里的种,当年入凡间后,进入人类的宫廷,被鲜鱼和人类的娇宠冲昏头脑,没有遵守宫里“不能随便吃妃嫔食物”的规矩,结果水银入体,废了一条命,修为大损,不得不重新修炼。
她由此觉得人类的地方都很危险,更加心安理得地摒弃那些“入凡渡劫”的祖宗之法,缩在山里逍遥自在。
二十三个春夏秋冬后,早入凡间的老祖奶奶带回一条大蛇的魂体,说着什么天命啊共抗天魔啊什么的,要选出一只候选猫过山海关,南下办一件事。
她被老祖奶奶揪了出来,说是她的崽在宫里与天魔沾了因果,由她了结也好。
她简直要气死,她儿孙不知凡几,偏偏出了这么个小笨蛋,带累了她!
她发誓再也不贪恋公猫的毛色和身子了!
老祖奶奶的话分量很重,她不情不愿地化了人形,心惊胆战地过了山海关,如履薄冰地到了江南之地,和大蛇的后代、一只黑狐、一条黄狗以及那个装着很多无根游魂、被好几方操纵的傀儡一同上了龙船。
她一眼就看到一群人类女子中,那个身形修长健硕、身上黝黑光滑的身影。
她听见那些端菜的人叫她“福晋”。
她暗骂自己不记教训,不久前发的誓言转瞬就忘么?
她竭力按下怦怦乱跳的心脏,按照先前的安排,翩翩起舞。
只是那人仿佛是块磁石,等她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靠在人家肩上了。
那人吃了些菜,身上带着淡淡的菜肴香气,身上的布料也柔软光滑,见她靠上来,也不以为忤,只是笑了笑,略将身子侧过来方便她倚着。
她恍恍惚惚地看着身上的粉色轻纱,想着她们这样真像一株桃花,天魔就带着夜叉破门而入。
她下意识地唤了声“福晋”,然后软绵绵地念出背过几遍的词:“这两位老嬷嬷是谁呀,要吃人似的。”
她听见福晋带着一丝不屑的安慰:“两个奴才罢了。”
福晋的说话声让她心里痒丝丝的,像闻到了荆芥的香味,骨头酥了半边,仰起头,问道:“宫里伺候久的嬷嬷也会坏规矩吗?”
福晋似乎是无奈地笑了笑:“你不懂,这是大清开国以来唯一一个从潜邸侧福晋混到官女子的天字号第一老不修,什么规矩,那是约束要脸的人的,关她这没脸没皮的什么事?”
夜叉闻言,上来就要打人。
她是修炼有成的猫仙,才不怕这种邪物,刚想在福晋面前表现表现,就被福晋一把推开,然后她就看见福晋一把将夜叉掀翻,像一头健壮的母黑豹一般骑在夜叉身上,一拳拳往下砸。
一时间,她的心跳又乱又强,如鼓乐大作。
这种感觉和那些公猫带给她的感觉有些像,但又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动了凡心么?
事情了了,她们几个记了一大功,她听那大蛇说,鬼差日后开些方便法门,在修炼资源上多多倾斜,如果有什么愿望,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会尽量满足。
其他五个都说希望留在皇帝建的水娘娘庙里修炼,毕竟那里有龙气,又有官家的供奉,那些婴灵本是游魂,能吃下多少,剩下的香火足够在短短几十年内叫它们立地成仙了。
轮到她时,她只说:“猫想和福晋在一起。”
老祖奶奶和大蛇的灵魂面面相觑。
老祖奶奶旋即怒喝:“糊涂东西!福晋是女的!”
她不服道:“您敢说您只跟公猫……”
老祖奶奶打断她:“喵喵喵!让老猫我去打听!”
夜里老祖奶奶拉着她进了一个疤面女人的梦境。
那个女人一把抱过老祖奶奶,把头埋在老祖奶奶肚子上吸吸吸:“咪咪!在青梨那里有没有想嫩才妈妈!”
老祖奶奶用爪子推开女人,严肃道:“人!猫问你件事。”
听见两猫来意,嫩才神色僵硬:“咪咪你跟青梨好好过,不用想嫩才妈妈了。”
老祖奶奶生气地喵了一声,嫩才无奈道:“那是皇家,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宫规更是森严,怎么能容许王爷之妻、高门贵女和旁的女子在一起呢?”
黑猫理直气壮:“猫可以当小,给二爷奉妾室茶,二爷是人王之子,应该有正室的容人雅量才对!”
嫩才深呼吸两下才道:“虽然有的女子也干磨镜的事情,但是二福晋就喜欢男人,人跟二爷好着呢!就算以小猫的身份入府,或是化成人形当个丫鬟在福晋身边伺候,以后福晋和二爷恩恩爱爱,小猫也只有在边上伤心的份!”
黑猫仰起脸:“猫不在乎,猫只要和福晋一起!”
老祖奶奶忍无可忍,一边喊着“明明一直没入过凡间都是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一边把她乱拳打出梦境。
那之后,老祖奶奶快刀斩乱麻,把她关在水娘娘庙,布下阵法,请黄狗、黑狐、蛇、婴灵和傀儡看着她。
几年后,又有一个圆圆的人在水娘娘庙边上的一处宅子住下,定期维护阵法。
往后的几十年,黑猫一边吃着香火,一边眼泪汪汪,每逢六月,就爬到屋顶,望向北方。
星星那么亮,星星又那么远。
黄狗、蛇和黑狐教育婴灵们:“看到没有,情关难过,你们不要学猫。”
那个圆圆的人常到庙中做些杂事,闻言不禁好奇:“猫仙这是看上了哪位仙家?”
蛇大叹一口气,摆摆尾巴示意他不要多问。
婴灵不语,只是骑在脊兽头上陪黑猫看星星。
傀儡也跟着趴在屋顶,数着瓦当。
断桥上的雪积了又化,化了又积,黄狗、蛇和黑狐都成仙了,圆圆的人变瘪变皱,埋到土里去了;婴灵一个个被鬼差接去投胎转世,只剩下傀儡和黑猫还在屋顶上。
有一天,成仙的老祖奶奶来了。
老祖奶奶看着不太高兴,臭着脸解除了阵法。
“出去吧,人只有一条命,命只有几十年,没了就没了。”
老祖奶奶说着,幻化出一个女子的影像:“都安排好了,你的身份是一个上三旗包衣女子,姓魏,是炩懿皇祖皇贵妃的远亲,这身份去伺候当今太后,正好。”
她感恩戴德地谢了老祖奶奶,迫不及待地化成人形进京,混在入选宫女的队伍里,被分到清漪园。
在清漪园,她终于见到了记忆中的那个人。
她的称呼变了,人们都改叫她作太后。她如瀑的黑发已然发白,皮也变得皱巴巴的,脸上带着某种历经风霜的疲惫和冷意,但脊背依旧挺拔。
她进清漪园的那日正逢顺亲王之女、先帝养女庄静公主抱着养子入宫,那个幼崽健壮而活泼,胎发浓密,咿咿呀呀地在乳母怀里朝太后伸出双手。
太后示意乳母上前,将幼崽抱过去,笑道:“真像一只小狮子。孩子起了名字没有?”
庄静公主恭敬道:“儿臣恭请皇额娘赐名。”
于是幼崽被取名为僧格林沁,按照太后家乡的语言,是“宝狮”的意思。这个幼崽就这样留在了清漪园,由太后抚养。
而那一日,黑猫也被太后起了个名字,叫做魏妙静。
猫见到另一只猫,只会留意气味、皮毛的成色、叫声的音调、身形的大小,不需要给其他猫特定的称呼。而人没有那样敏锐的嗅觉和听觉,却能发出比猫丰富得多的声音,所以人需要名字,才能用人能发出的声音加以区分辨认。
猫被聘走之后,人会给猫起一个名字,就像那个疤面女子叫老祖奶奶“咪咪”一样,这代表着人将此猫与其他猫加以区分,视作世间独一无二。
猫喜欢这个新名字,妙静,听着就让人感到闲适轻松。
太后虽然安闲度日,但并没有那么放松。
年轻的皇帝不常来到清漪园,来的时候总是恭敬而拘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另一个叫做圣母皇太后的更年轻的太后来时,也是尊敬有加,但妙静能闻到她同时有着得意和心虚的情绪。
其他人来拜见的时候也不轻松。
这些人让清漪园的空气都带着紧绷惶恐的感觉。
只有懵懂无知的僧格林沁,还有那名被太后称为“昀儿”的女子,以及那名被太后称为“绵稷”的男子,才能让太后真正露出一丝适意的微笑。
妙静听宫人说,这两人是太后的亲生儿女,皇帝和其他子女则是庶出,皇帝登基后,尊太后为母后皇太后,由太后垂帘听政。
猫会互相交换幼崽抚养,这对妙静来说倒是很好理解,不过一般来说成年的猫和父母就没有关系了,人类却还要帮助后代,这是人类和猫的不同之处,并不是妙静能够理解的。
妙静不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皇帝和太后见面时说的话。
皇帝有时候说“师夷长技以制夷”,有时候说“防汉甚于防夷”,说着宗室和大臣的紧逼,有时候又提到某个遥远之地被斩首的皇帝,说并不想落得那般下场。
他的表情拧巴,音调虚弱,似乎是在为自己开脱。
太后不多说什么,只是让妙静进一盏清火的莲子百合羹,劝皇帝固然要以国事为重,但也不可如先帝一般日夜忧煎,生生熬坏了身子。
她提到先帝的时候,面上划过一丝黯然,皇帝立刻起身安慰。
和妙静相熟的宫女在不当差时悄悄咬耳朵,说太后听政七年,便撤帘还政,进了清漪园,表面上是太后不恋栈权位,其实是宗室、满人亲贵逼着皇帝要太后撤帘子,不让他们母子再学洋人的玩意儿。
“其实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让学,洋人也有不少好玩意儿的,像太后妆台上那些香水、面霜,又好闻又润泽。还有西洋来的洋皂,比胰子和豆面好用多了。”那宫女是内务府大官的女儿,见识很广,说起这些头头是道:“还有玻璃镜子,照人可清楚了,煤油灯也比咱们那些明瓦灯亮得久。纺纱机是靠万用蒸汽机驱动,比人纺纱快多了,听说还有什么蒸汽机车,那车子跑起来,不用马拉,又快又稳当。”
另一名文官家的宫女则嗤之以鼻:“得了吧,洋人只会些奇技淫巧,礼义廉耻是一点不讲究,听说跳舞都是男男女女搂着跳,男女大防都不顾,有什么好的。”
两人争执几句,到了该上夜的时候,便停了话头,当差去了。
第二天绵稷要来觐见,太后一早便起身梳妆,妙静捧着首饰盒子跪在一旁,偷偷地瞟向妆台上的瓶瓶罐罐。
太后由嬷嬷梳了头,转过来挑首饰,看妙静在用眼角余光偷瞄,笑着打开其中一个珐琅人像的小盒,用手指蘸了一点乳白的膏体,轻轻抹在她面上。
太后的手指带着早年练箭留下的薄茧,皮肤因为年老而松弛起皱,妙静感受到手指蘸着柔滑芬芳的膏体在自己面上划过,浑身一震,听见自己的心脏疯狂地跳跃起来。
太后问:“喜欢吗?”
妙静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喜欢。”
太后笑笑:“新政施行数年,现如今也就剩下这么些小玩意儿了。你们这些小孩子喜欢就拿去吧。”说着把那一盒面霜赏给她。
绵稷带着她的妻儿过来,叫孩子们给太后行了礼,又抱起僧格林沁,点点他的小鼻子逗弄道:“乖,叫舅舅。”
僧格林沁只是咯咯地笑,太后嗔道:“这孩子才多大,哪就会叫人了。”让妙静把僧格林沁抱走。
她让儿媳带着几个孩子出去好好玩玩:“孩子正是爱玩爱动的时候,出去散散,别在我这个老婆子跟前立规矩了。”
妙静从方才起就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细听太后母子说了什么。只依稀记得是一些从前与先帝相处的记忆。
临走时,绵稷踌躇半晌,开口道:“皇额娘,儿子知道皇上和您都想继承皇阿玛的遗志,改革弊政,师夷长技,但新政就像没有铁轨的蒸汽机车,本就是走不远的。儿子只希望您宽心,不要将新政不顺归咎己身。”
太后道:“哀家知道。只是哀家始终无法心安理地什么都不做。”
今天晚上轮到妙静上夜,她本是猫仙,昼伏夜出,晚上便精神万分。
她抱着被子坐在太后床榻边,侧耳听着床榻上人的呼吸,然后发现太后没睡,只是躺着。
太后发现妙静在看她,叹了口气:“唉,上了年纪觉少。你去把妆台屉子下那本《石头记》拿来,哀家自己翻两页,你就先眯一会儿吧。”
她拿了书来,装模作样地眯着眼睛,听见轻微的翻动书页声和更漏声一起流淌到天明。
太后一夜没睡,第二天精神倒好,还能由妙静扶着,在院子里散步。
院子里新栽了一株桃树,春日里桃花开得正艳。
太后勾起柔肠,道:“当年在潜邸时,先帝与哀家年少顽皮,比着《石头记》中宝黛二人在桃花树下共读《西厢》的典,也在桃树下共读《石头记》,一晃也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妙静想自己那时候还在山里溜达,好在山里桃树也不少,权且作为回忆中共同的装点。
太后长叹一声,吟道:“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妙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酸涩,好像错吃了一颗柑橘。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很想摆脱,于是着急忙慌打岔道:“先帝从前,还与您有什么趣事?”
太后回想一下:“先帝登基后不久,有一次听说西洋有一种叫华尔兹的舞,传了传教士来教授。一开始传教士还不大情愿,后来才知道,这舞是男女搂着跳的。”
她竟然浮现出羞怯的神色:“我们俩偷偷地在我宫里跳了一回,后来再也没跳过,先帝也不好意思找其他妃嫔跳这个。”
妙静脑子一下打结了,一句僭越之语脱口而出:“那您……您能教教奴婢吗?”
其他伺候的宫人唬了一跳,空气一时凝滞。
太后愣怔了一瞬,笑起来:“好啊。”
一旁的嬷嬷低声提醒:“太后娘娘,那种西洋舞……不合规矩吧。”
太后满不在乎:“都是女子,搂就搂了,没什么不合规矩的。”
……
唱机被镇上修乱七八糟东西的小兄弟修好了。
那小兄弟憨笑:“妙静姐这台唱机很有年头的撒,不好修的……”
魏妙静挑了一盘标着《por Una cabeza》黑胶唱片,摆好唱针,说:“试一下,效果好给你加钱。”
她站起身来。
猫是天生的舞者,在漫长的几百年光阴里,她除了华尔兹,还学了波尔卡和探戈。
她看过一部电影,具体的情节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个演员帕西诺在电影中邀请女孩跳舞时的台词:“你想学探戈吗,唐娜?”
“现在?”
“我愿意教你,不用学费,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有点怕。”
“怕什么?”
“我怕我会出错。”
“唐娜,人生中有错的道路,但探戈里没有错的舞步。简简单单,所以探戈才美妙。如果你跳错了,被耽搁了,就继续探戈下去。你想试试吗?”
无论是孝文毅太后还是乌尔凯阿娜尔。应该都是不会担心跳错舞步的。但她与孝文毅太后的因缘了结后,也许过了这么些年,修成人形的乌尔凯阿娜尔还会在某个偶然的时刻踏入这间店。
那时候她便可以学着帕西诺邀请乌尔凯阿娜尔,像孝文毅太后教她跳舞那样,把这一百年来新流行的舞蹈教给这匹久在荒原的狼。
她在露天庭院中摆好舞姿,伸出双手拢住虚空。
恍惚想起两百多年前,太后一手搭在她肩上,一手与她交握。
略带慵懒的小提琴从唱机中流淌而出,她移动步伐,如水般扭转身躯。
管风琴和钢琴的合奏为旋律增加了一丝顿挫,妙静一个滑步后撤,又拧身而进。
华尔兹讲究如水般柔美,而探戈更重强烈节奏与热情奔放,妙静一边交叠双腿迈动舞步,一边想太后应该会更喜欢这个。
两百多年前的妙静与太后一同在星空下的院子里旋转,恍惚间仿佛回到更久之前,在御船之上,她在当时还是福晋的太后面前献舞,将脸颊靠在她肩上的情形。
而探戈这种贴面握持的舞蹈,在两百多年前定会被认为是比华尔兹更加惊世骇俗,但对妙静来说,若她能与太后贴得更近,也许她有机会说出当年御船上说过的话,太后也许已经忘了这件旧事,但也许也会从记忆深处翻出当年那个舞姬的形貌来。
小提琴的转调为舞曲增添了一份若有所失的惆怅,妙静闭上眼,以伸直的手臂为轴,转了一圈。
一曲毕,修唱机的小兄弟激动地站起身大力鼓掌。
妙静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转钱给他。
然后她收好唱片,准备开业。
今天生意不错,尤其是接待了一个来此地考察乌尔凯阿纳尔祭拜风俗的民俗学研究团队,以及和他们同行的三名游客。
这几人还有些渊博,知道夜谭这个古老的游戏,她忽然有了说些什么的冲动,便邀请几人一同玩了一局。
天完全黑下来后,这一群人离开,小黑猫刚擦完桌子,一名身着灰色长裙、小麦色肌肤的女子进店坐下。
灰裙女子似乎对电子产品不太熟练,在手机上戳了一阵子才扫了点餐码,点了一份玫瑰酸奶。
饮料上来,她啜饮几口,发现老板忽然来到她面前坐下。
“你想学探戈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