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又不是要你卜卦，堪破天机折寿的那种。”
“喜儿姑娘忘了吗，这是交易。我从千里之外赶到北翊来，只是为了酬还当初的一线生机，为了补全这一番死而复生，老夫不得不昧着良心劝你。”
“劝我做什么？”
“回去吧。”
慕蓁熹的心咯噔一下，她讶异于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被看破。
衡阳子语重心长道，“回到吴正珩的身边去吧。”
在皇宫最后的那段日子，慕蓁熹终于走进了吴正珩的内心，窥见他的真实想法。
吴正珩想要的，是一个没有思想、不分善恶、无条件地爱着他的傀儡。
他疯狂的占有欲和恶劣的征服感，让慕蓁熹没有一丝喘息的空间。
她想，就算她不是现代穿越来的，而是在古代土生土长，接受了这里以夫为天教育的保守封建女子，她也受不了的，
是人，就会受不了。
除非骨子里是猫、是狗、是牲畜，是喜欢受虐和被支配，将自己的自尊自爱交付他人，更甚是自己的身体器官、言语精神也都交由对方，不然，没人会洋洋得意于这人好爱自己而心甘情愿地自缚为被随意处置、践踏的玩物。
慕蓁熹能从皇宫出来，已经是九死一生。
戴着脚链、赤身裸体被囚在凤栖宫的日日夜夜，她的脑海中都会蹦出体面地死去的想法，好在，她内心足够强大，不断开导自己到今日。
眼下不仅是战功没有取得，还落得声名狼藉，盛京皇宫中等着她的是怎样的地狱，她心知肚明。
见慕蓁熹的脸庞煞白，也不再有谈话的兴致，衡阳子无奈地道，“他为你做了很多，你得回去。”
真是好笑，吴正珩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她回去继续做笼中鸟，好供他继续取乐吗？
心中不屑，慕蓁熹翻了身，背对着衡阳子，“多谢仙人的解答，我乏了，想休憩会儿。”
衡阳子沉沉地看了一眼慕蓁熹的背影，抿唇，提起了药箱。
走了没两步，衡阳子还是忍不住道，“姑娘当初不信老夫的卦象，老夫瞧出你的性子与去路，后来便不再相劝。经历了一番波折，姑娘也该吃一堑长一智了，何必重蹈覆辙？”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慕蓁熹看着榻上木板粗略的花纹，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是命吗？
她到底该怎么办？
是顺从衡阳子说的，减少未知的危险，回到吴正珩身边去。
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自己认为该做的、正确的事情。
心绪再难安定。
有了衡阳子的妙手回春，还有他们带来的药材养身，慕蓁熹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起来。
伤口处不再疼痛，慕蓁熹也从寝房中出来，隔三岔五与北翊公主一起捣鼓些吃食。
衡阳子在巷子深处给人看病，不少被战乱波及的百姓来寻医问药，小小的巷子前还排了队。
北翊公主惊叹于衡阳子仙风道骨，不仅颇懂佛经礼义，还医术高超、悬壶济世，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会。
公主好几次都提议要吴正烽向衡阳子拜师学医，但吴正烽却拒绝了，“衡阳子的门下岂是寻常人能入的？天下也就只有我五弟，是衡阳子的弟子。”
“那大哥呢？”
听到北翊公主的询问，吴正洹难得开口解释，“同行罢了。”
北翊公主求到了衡阳子面前，衡阳子看了眼吴正烽，看破却不说破。
最终也只是道一句，“世人口中的衡阳子，确实只吴正珩一个徒弟。但现在的衡阳子，孤身一人，并无其他亲缘。”
北翊公主只好舍弃了这个想法。
在她心中，这位衡阳子是不亚于北翊风相的能人。
自第一次衡阳子给慕蓁熹看诊谈话后，慕蓁熹再未主动与衡阳子搭话，而吴正洹更是躲着慕蓁熹，连视线都不曾与慕蓁熹交汇过。
吴正烽又在慕蓁熹耳边念叨起吴正珩的好，道吴正珩现在处境艰难，朝堂乱糟糟的，若是有慕蓁熹这个心上人在身边陪伴就好了。
北翊公主跟着附和，道慕蓁熹伤好了，就能回去与夫君恩爱如常了。
慕蓁熹对此淡笑不语，她怀疑吴正烽也被吴正珩收买了，至于这衡阳公主，俨然是不知其中的算计。
长叹一声，为了不再听吴正烽的废话，惹得心烦，慕蓁熹拉了北翊公主去院里堆雪人。
入了夜，看诊一天的衡阳子和吴正洹回来了，照例先给慕蓁熹把脉。
衡阳子收回了手，“今日乱跑了吧，心口感觉如何？”
北翊公主十分紧张，“都怪我，不该让你玩雪的。”
慕蓁熹表示，“没有一点异样，你们这么照顾我，我恢复得很好，瞧，蹦蹦跳跳不成问题。”
怕他们不相信，慕蓁熹还跳了几下，吴正烽也松了口气，“行了，用膳吧。看来今夜就可以给五弟传书，让他来接人了。”
慕蓁熹手心一紧，接人？
吴正珩要来了吗？
这一刻，她心中的抵触如潮水般掀起轩然大波。
好在这几日她从未露出端倪，未曾表现出对吴正珩的排斥。
夜深人静之时，慕蓁熹蹑手蹑脚地从屋内出来。
东边屋内还有些微动静，慕蓁熹吓得连忙贴紧了墙壁，听了一会儿，意识到是吴正烽和北翊公主在欢好，她红着脸悄声出了门。
院门落了锁，慕蓁熹也没有钥匙，钥匙在吴正烽房中。
好在今日堆的雪人就在墙角，她搓了搓手，给自己加油打气，踩着雪人爬上了墙头。
墙体很高，慕蓁熹坐在墙头，感受到夜风寒冷，往下看一眼心中就发怵。
不管了，再不跑，等吴正珩的人来了，她还怎么跑？
咬咬牙，慕蓁熹调整了姿势，准备一跃而下，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要走？”
脚下差点滑落，手指紧紧扣住砖头，慕蓁熹惊恐万分地回了头。
冬日，又有白雪照亮，夜晚十分明亮，树木房屋都裹上一层皎洁的亮光。
在一片干净的雪地之中，吴正洹站在墙下，仰头看着准备潜逃的慕蓁熹。
慕蓁熹与之对视，挑眉，“怎么，你要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