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素瓦夫人约好了？”李二宝低声问。
林媛那头轻轻一笑，语气却颇为实在：“还没有。”
“但我会想办法见她一面。”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靠你这条线虽然也有效果，但进展太慢了。”
“她那边太多顾虑，也太多内外牵制，很多话从你口中讲出来，她未必敢信，反而觉得你是有人授意。”
“我如果亲自出面，站到她面前，哪怕什么都不说，也能加把火。”
李二宝靠在沙发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眼神却望向片场方向，隔着窗帘的缝隙，白心已经重新站在灯架下，穿着换好的戏服，在摄影机前安静站定。
光影斜照在她脸上，隐约透出一种奇异的静美。
他沉了片刻，本想趁这个机会把“林慎初”这个名字问出口。
但话到嘴边，却忽地顿住了。
他终究没有提。
这个名字太轻不得，牵动的线太深太广，在林媛尚未踏入首府之前，贸然丢出来，不是提点，更像是试探。
李二宝看着窗外，语气不动声色地转了个弯：“也好，有些事我确实不方便出面。”
“你去比我更合适一些。”
“你和她同是女眷，也见过那么多场面，很多东西你开口，她未必比面对我更抗拒。”
林媛那边“嗯”了一声，显然认同了这个判断。
她缓声道：“我这边在安排航班，预计后天到首府。”
“到时候我见完人，再去一趟你那边。”
李二宝点头：“你到了首府，给我打电话。”
“正好，我这边也有事找你商量。”
“可以。”林媛答得干脆，顿了一下，又带着点调侃的语气问：“你不会是想请我吃饭吧？”
李二宝笑了笑：“你要是愿意赏脸，我当然乐意。”
林媛那头低低一笑，没再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等我到了，电话联系。”
通话挂断。
李二宝放下手机，视线又落回片场——
白心站在灯光下，表情已经进入状态。
导演站在监视器后，低声吩咐着场务调光，凯文也重新换好戏服，站在她身边，虽然依旧带着一丝吊儿郎当的气息，但从姿态来看，明显是做了调整。
身上的那件礼服是典型的异国复古风，细腻贴身的剪裁将她身形勾勒得一寸不差，腰线轻束、胸线起伏，肩膀处用一层薄纱随光流转，显得既轻盈，又带着勾人的欲气。
她一抬眼，长睫扫过光影，恍若晨雾微收；
再一转身，那一截被礼服顺势勾出的背线，又柔又冷，仿佛一刀劈进人心底。
她张口念台词时，声音不高，却足够打进场子每一个角落。
那是一场压轴感情戏，她在剧中是名豪门落魄千金，此刻对着凯文饰演的男主冷静又崩溃地说着：
“你毁了我一切，我不恨你……但也不会再信你。”
明明是气氛凝重的对白，可落在白心嘴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纯净。
不是刻意柔弱，而是那种明知道全世界都不信她时，她却还努力维持体面、不肯掉眼泪的骨子倔强。
李二宝静静看着，指尖摩挲着杯壁，脑中却已然不在戏里。
手机忽然又震了一下。
他低头扫了眼，眉头轻轻一挑。
来电人三个字跃在屏幕上：
【陈婉怡】
他接通，语气不疾不徐：“什么事？”
电话那头顿了一拍，然后传来一如既往带着调笑意味的女声：“今晚你有空吗？”
“想请你吃顿饭。”
李二宝靠着沙发椅背，语气淡淡：“有事就在电话里说，没必要吃饭绕这么大个弯子。”
陈婉怡笑了：“你倒是快人快语。”
“可这事真不是能电话里说的，有点材料，得让你亲眼看看。”
“而且，我也想看看你。”
她声音里藏着几分暧昧，又几分试探，像一把无声的猫爪，在人心口上慢慢划着。
李二宝没立刻答，思索了两秒，终究点了点头：“晚上七点。”
“位置我晚点发给你。”
陈婉怡语气轻松下来：“oK，那我等你。”
电话挂断。
李二宝放下手机，看向窗外。
此刻的白心，正走到场景布景最前方，风吹过灯架，那层薄纱被吹得贴在身上，几乎衬出皮肤纹理，诱得人呼吸一滞。
导演站在监视器后侧，一边盯着画面，一边频频点头。
那是真正的认可。
凯文的表现虽然勉强及格，但也确实没再抢戏、没再带偏节奏，整场戏节拍平稳，白心每一次情绪转换都恰到好处，几乎找不出瑕疵。
她站在那儿，仿佛不是在演，而是在“活”。
她就是那种女人：艳而不俗，媚中带骨，纯欲混杂。
既能勾人心魄，又从不轻易低头。
李二宝靠在沙发上看着，忽然，余光一晃——
那调度眼镜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一身干净的浅灰衬衫，袖口挽得整齐，外头罩着一件简约款的工装马甲，肩带上别着对讲机，站姿笔直，像是刚刚结束一场调度，却又像是蓄意而来。
他并不邋遢，甚至可以说得体得近乎刻意。
头发修得利落，镜框干净，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整体气质既不像片场的技术人员，也不像普通的协调助理。
李二宝缓缓收回视线，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神情礼貌，语气不疾不徐：
“李先生，有空的话，能耽误您几分钟吗？”
他眼神温和，语调里带着习惯性的克制与斟酌，却又透着一股不动声色的“立场感”。
李二宝没有立刻回答。
他眼睛扫了一眼窗外那正在拍摄的片场，又低头看了眼时间，然后才慢慢站起身：
“行，换个安静点的地方。”
调度男点头，引着他出了门。
临出门前，李二宝回头望了一眼。
白心正在那一刻，转身面对镜头。
她嘴角噙着一抹几近崩溃的笑，眼泪没落，情绪却实打实地传出来，像一把锋利的钝刀子，一下一下割着人心。
他目光停了一秒，什么都没说，才迈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