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星者号”如同幽灵般在苍白死寂的冰原上空滑行。越是深入,异常现象越是明显。飞行器外部的传感器读数开始变得混乱,温度指示在绝对零度与常温之间疯狂跳跃,尽管外部实际环境正朝着连能量都能冻结的极寒跌落。
“现实稳定器运行正常,但外部环境规则扰动已超过基准值百分之三百。”星种平静的汇报在死寂的驾驶舱内显得格外清晰,“‘热寂’效应开始影响飞船动力系统,能量提取效率下降百分之十五。”
李琟能感觉到,不仅仅是热量在被抽离,一种更深层的东西——运动,粒子的振动,乃至维持物质结构的基本力,都在被那股来自深渊的力量所“稀释”。他体内起源石的微光自主流转起来,一股温和而坚定的“秩序”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笼罩住整个驾驶舱,将那股无形的“消亡”之力排斥在外。飞行器仪表盘上疯狂跳动的指针稍稍稳定了一些。
“我们接近了。”李琟睁开眼,望向舷窗外。前方,原本一望无际的冰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近乎圆形的凹陷。那并非地质结构,更像是一块巨大的、被无形之力抹去的空白。凹陷内部并非黑暗,而是一种空洞的、缺乏任何特征的灰白,光线照射过去仿佛被吞噬,连反射都无法产生。那就是“寂静深渊”——一个现实被撕开后未能愈合的伤口。
“检测到高强度现实畸变源。空间结构脆弱,建议停止前进,切换至短途悬浮模式。”星种发出警告。
李琟操控“逐星者号”在深渊边缘数百米外悬停。从这里看去,深渊仿佛一张漠然巨口,散发着令灵魂战栗的寒意与空虚。
“星种,扫描深渊内部结构,寻找‘虚隙’核心的准确位置和能量脉络。”
“尝试扫描……受到强烈干扰。常规扫描手段失效。探测波束进入畸变区后发生信息丢失或逻辑悖论。”星种的核心光芒急促闪烁了几下,“启动起源石共鸣扫描模式。”
一道无形的、蕴含着秩序力量的波动从星种核心发出,向深渊探去。这一次,反馈不再是虚无。在李琟的感知中,前方的空白区域骤然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个巨大、混乱、不断自我吞噬又再生的能量漩涡。无数现实与虚幻的碎片在其中沉浮,物理规则在这里支离破碎,时间与空间纠缠成一团乱麻。而在漩涡的最深处,一个极其黯淡、却不断散发出“否定”与“虚无”波动的点,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着。
“那就是‘虚隙’核心。”李琟深吸一口气,那股纯粹的“非存在”感让他体内的起源石都传来一阵轻微的排斥性悸动。“它比我想象的还要……‘饥饿’。”
“根据扫描结果,该‘虚隙’处于不稳定平衡状态。其扩张并非主动吞噬,而是通过否定周围现实结构,导致其自行崩溃湮灭。修复方案:需以高浓度‘秩序’之力注入核心,重构其周围被破坏的现实规则框架,使其与主物质位面重新锚定。”
原理听起来清晰,但执行起来无异于在风暴眼中搭建一座积木城堡。李琟知道,他必须进入深渊,靠近那个核心。
“星种,计算维持我周围秩序场稳定,抵御核心虚无侵蚀的所需能量输出。”
“计算中……警告,所需能量输出将达到您当前可承受上限的百分之九十二。过程中任何意外波动或持续时间过长,都将导致力场崩溃,您的存在将被迅速抹除。风险等级:极高。”
“没有其他选择。”李琟解开安全带,站起身,起源石的光芒在他胸口明亮起来,如同黑暗中燃起的蓝色火焰。“我出去。你操控飞船,保持最低限度悬浮,随时准备接应。如果……如果我失败了,或者秩序场失控,你立即启动空间跳跃,离开这里。”
“明白。祝您好运,李琟。”星种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核心的光芒却凝聚而稳定,仿佛在表达它的支持。
李琟开启气密门,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涌入,但被他体表的秩序力场阻挡在外。他踏出飞行器,悬浮在死寂的空中。脚下是那片吞噬一切的灰白虚无。他调动起源石的力量,蓝色的光晕如同实质的水流般包裹住他,形成一个稳定的光茧,然后,他义无反顾地向着深渊中心,那个“虚无”的心脏飞去。
一进入深渊范围,压力陡增。不再是物理上的压力,而是存在意义上的挤压。他感觉自己在被“抹去”,记忆、情感、自我认知都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要融入这片永恒的虚无。起源石的光芒剧烈闪烁,秩序力场与虚无不断碰撞,发出无声的尖啸。他仿佛逆着一条奔流的黑色大河前行,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周围的空间光怪陆离。他时而看到破碎的城市幻影,那是被吞噬的现实留下的残像;时而感受到时间加速或倒流带来的错乱感;甚至偶尔能看到一些扭曲的、无法名状的影子在虚无中一闪而过,那是现实结构破损处滋生的、基于“混乱”的短暂存在体。
他无视这些干扰,将所有精神集中在维持秩序力场和感应核心位置上。距离那个搏动的“虚无之心”越来越近,排斥力也越来越强。起源石的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
终于,他来到了核心前方。那并非一个实体,而是一个不断旋转的、吞噬所有光线和信息的“点”。从这个点中,他感受到了无尽的悲伤、愤怒与……绝望。这是起源时代那些狂妄的造物主们留下的痛苦烙印,是星球无法愈合的伤疤。
“该结束了。”李琟喃喃道,将双手按向那个“点”。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被抛入了时间的乱流。无数破碎的画面和信息洪流般冲入他的脑海——
·起源时代的辉煌城市:高耸入云的银色建筑,悬浮的交通工具,人们穿着流光溢彩的服饰,脸上带着自信乃至傲慢的笑容。他们对物质和能量的操控达到了巅峰,开始将目光投向宇宙的底层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