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李显有些词穷。
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这层。
府上三个姑娘，段熙禾自小跟着老夫人长大，他又没拿她当女儿，自然也没什么感情可言。
至于以后，婚事也必是老夫人做主，最多他也给些银子便罢。
至于沈沚阮，李显便想得多了。
虽说严格来说，沈沚阮与婉婉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软软入府这两年，沈清婉不光身体好了许多，心态也变了不少，软软乖巧又听话，从来不惹麻烦，对他也颇为尊敬。
跟沈沚阮相处的时间长了，李显渐渐生出一种父爱来。
这种感觉跟与李聿，李源相处时感觉完全不一样。
李聿因为宋氏的事，自小与他不亲。
李源儿时见到他也总是规规矩矩，还似乎有些怕他，只有软软，让他找到几分做父亲的感觉。
所以他才想收沈沚阮做义女，等软软及笄之后，也不管老夫人同不同意，李显便要把沈沚阮记入族谱，让她正式成为府上的小姐。
等再过些时日，他再进宫去求陛下，册封个县主也不是不可能，以后为软软选门好亲事，能让隔三岔五回府的就行。
这些事他早与沈清婉商议过，没有异议。
“你忘了我们的女儿吗？”沈清婉太了解李显，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便知道他把王素敏给忘了。
其实不光李显，就连她自己，在与王素敏相处的这几个月中，也始终没有一点女儿被找回来的踏实感。
况且，这个女儿，与她之间的关系可能还没有跟老夫人之间的关系好，甚至连张姨娘可能跟王素敏的关系也比她想得更亲密些。
“我知道女儿与你之间有些嫌隙，我们做父母的，自小不在她身边，也没有陪着她长大，她自然与我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说起来，事情到今天这步，都怪我，都是我们当年犯下的错，老天爷这是在惩罚我。”
李显说着，放下梳子，把沈清婉搂入怀里。
听到这些话，沈清婉不语，只是挽住了李显的胳膊。
夫妻二人相拥在一起，默默无语。
元宵佳节，京城里热闹非凡。
长街被千万盏花灯照得透亮。
龙灯、鱼灯在人群中游走，走马灯里的戏文人物随着烛火转动。
卖灯的货郎挑着担子吆喝，琉璃灯、羊皮灯的光晕映得路人眉眼发亮。
街角的杂耍场被看热闹的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踩高跷的扮作判官，舞龙的随着鼓点腾跃，喝彩声混着笙箫声漫过街面。
更有那穿绫罗的富家小姐们带着丫鬟看灯，布衣百姓捧着热气腾腾的汤圆穿梭，偶尔有孩童举着小灯笼跑过，笑声惊起檐下挂着的彩绸轻晃。
远处的鳌山灯棚亮如白昼，与空中绽开的烟火相映，把整条街都浸在暖融融的热闹里。
“京城的元宵节居然这么热闹，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呢。”
王素敏坐在马车上，忍不住掀起帘子向外看。
沈清婉见她大半张脸都伸到外面去了，有些无奈，都是大姑娘了，就这么莽撞地掀开帘子，被别人看去这可怎么好。
沈清婉正想出声提醒，却听见马车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带着明显的调侃。
沈清婉当即拉下了脸。
“还不快把帘子放下！”
王素敏这才忽然意识到她如今的身份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青楼的花娘了，如此行为，的确不符合一个大家闺秀的身份。
她迅速放下帘子，一脸心虚地乖乖坐在沈清婉身边。
沈清婉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也不再搭理她。
看见沈清婉的表情，王素敏心里有些后悔，她怎么就能因为看到外面热闹而忘了她如今的身份呢？
以前，元宵节的晚上，她跟着楼里的姐妹们一起出门游玩，从来不在意这个，要是有男人们看她们，她们只会笑得更灿烂。
如今进了英国公府，做个大小姐，反而还得时时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当真是有些烦人。
看沈清婉脸色不好看，王素敏生怕再遭训斥，也不敢开口再说话，只能安静坐在一边，无聊地玩自己裙摆上的珠子，心里期盼马车再走快点。
今日英国公府出来两驾马车，李显照例骑马。
李聿向来对这样的热闹场合没有任何兴趣，无奈老夫人看他过年期间除了官场应酬喝酒就是在看书，心疼他，因此让他也跟着一并出来散散心。
本来段熙禾也一并前往，临出门时，老夫人有些犯咳疾，她便留下了，未能与李聿一同出来，她心里也难免有些遗憾。
李源想来，只是这段时间他每日跑马游街，上山游玩，张姨娘再也看不下去，年后就要送他回书院读书，因此，这几日再不让他出门，李源也只得答应。
马车吱吱呀呀发出声响，更显得车内的气氛尴尬万分。
刚才沈沚阮小心翼翼登上马车，才掀开帘子，李聿的脸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
她心里一惊，面色稍显镇定地打招呼：“大少爷”
李聿点头，朝沈沚阮看过去。
今日的沈清婉一袭浅碧色袄子上绣着暗纹兰草，外面罩着件米白夹棉比甲，比甲下摆绣着圈浅粉桃花。
下搭杏色马面裙，头上插着支银镀金的闹蛾簪，蛾翅上缀着极小的珍珠，鬓边还垂着两缕银线流苏，风一吹，流苏晃着，和远处的灯影缠在一起。
这套装扮倒是低调又合适她的身份。
想到刚才王素敏那套扎眼的猩红织金披风，李聿对王素敏的评价越发低了些。
说她是英国公府大小姐，着实是有些高看她。
见李聿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沈沚阮开始考虑，今夜这元宵节灯会她要不要去。
“还不进来，不冷吗？”李聿收回目光，见她一副犹豫的样子，不禁发问。
沈沚阮只能放下帘子，坐进了马车里。
车厢里只有他们二人，平日里他们两人也无甚交集，沈沚阮规规矩矩地坐着，两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盯着前方，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幸亏英国公府的马车大，李聿坐在中间，沈沚阮坐在右手边，两人就连衣摆都不会碰到分毫。
马车走到大街上，周围的声音渐渐嘈杂起来。
李聿伸伸腿，他身量太高，腿太长，坐了小半个时辰，不免有些僵硬。
沈沚阮坐在一边，一动不动。眼不乱看，手不乱动。
倒是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李聿心里暗自评价。
“你，好像很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