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月亭。
黑川龙葵肩膀的伤口已经由我妻菊苣细心包扎好,虽然只是皮肉伤,但精神上的冲击和那份难以言喻的羞愧感,让她比平时更加沉默。
已是晚上九点,月华如水,洒满庭院。
白日的喧嚣和夜晚的惊险似乎都已被温泉氤氲的热气隔绝在外。
“那个……我说……”小岛杞子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突然打破了沉默,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看向正在喝茶定神的林决明,“大林先生,你看今天大家又是打流氓又是救黑川小姐的,都累坏了吧?而且受了这么大惊吓,是不是得好好压压惊啊?”
林决明放下茶杯,看着她:“所以呢?”
“所以……”小岛杞子拖长了音调,笑嘻嘻地说,“你看,这温泉空着也是空着……反正旅馆也被我们包了,要不……大林先生你也来女汤这边泡泡呗?大家一起泡,聊聊天,放松一下嘛!”
她说这话时,明显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想调节一下紧张的气氛。
众人闻言,表情各异。
小岛苏子扶额,对自己这个口无遮拦的妹妹表示无奈。
五十岚野艾挑了挑眉,没说话,但眼神里有点看好戏的意思。
我妻菊苣脸颊微红,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黑川龙葵则猛地抬起头,眼眸看向林决明,又迅速移开,耳根悄然爬上一抹红晕。
林决明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放下茶杯,很认真地看着小岛杞子:“杞子,你这个提议挺有趣的……”
“哈哈,我开玩笑的啦!大林先生你别当真!”小岛杞子连忙摆手,以为林决明要拒绝或者教训她。
没想到林决明却慢悠悠地说:“我可是当真的。”
“啊?!”这下轮到小岛杞子傻眼了。
其他女生也纷纷惊讶地看向林决明。
林决明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然:
“既然旅馆被我们包下,又没有外人,男女分浴本就是习俗而非铁律。大家今天共同经历险境,彼此信任,何必拘泥于形式?我认为可以有。”
他话锋一转,看向其他几位女性。
“当然,这需要征得所有人的同意。你们意下如何?如果有一人觉得不适合,就当我没说过。”
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我妻菊苣脸更红了,声如蚊蚋:“我服从多数。”
五十岚野艾酷酷地哼了一声:“我无所谓啊。”但眼神有点飘忽。
小岛苏子比较理智:“我也没什么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了自始至终没说话的黑川龙葵身上。
黑川龙葵感受到众人的视线,身体微微绷紧。她脑海中闪过之前看到的窗影误会,闪过自己被救时林决明急切的眼神,心中乱成一团。
拒绝?
似乎显得自己小气。
同意?
这实在太……羞人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我反对!”小岛杞子举手。
“反对无效,因为一开始就是你提议的,说出来的话不能反悔!”
林决明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笑了笑:
“既然如此,没有其他人反对。那就是默认同意了。我去拿点温泉蛋和矿泉水,补充体力。你们要不要也吃点?”
他说着,起身自然地走向大厅,仿佛只是决定晚上要不要吃宵夜一样平常。
留下几个女生在原地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红晕和不知所措。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
片刻后,众人还是包裹着浴巾,扭扭捏捏地出现在了露天温泉“乙女之汤”的入口。
林决明已经换好了浴衣等在那里,手里还真提着一小篮煮好的温泉蛋和几瓶矿泉水。
“我……我们先进去!”小岛杞子红着脸,第一个拉着姐姐冲进了更衣室。
五十岚野艾和我妻菊苣也低着头快步跟上。
黑川龙葵走在最后,脚步有些迟疑。
当她磨磨蹭蹭地换好浴衣,用浴巾紧紧裹住自己,做足心理建设才推开通往浴池的木门。
进入露天温泉后,看到林决明和其他人已经泡在温泉里,大家都转头看着她。
她抱着浴巾进入了温泉。其他女生身上的浴巾也没有脱。
虽然她早就和林决明坦诚相见了,可是别人都没脱,自己要是脱了,会显得自己不知羞耻。
林决明一边吃着温泉蛋,一边看着大家说:“你们不来点吗?挺好吃的。”
我妻菊苣点头:“谢谢,我还不是很饿,林君喜欢的话,多次几个吧。”
小岛杞子翻白眼,说:“这样泡澡,很不舒服呢,大林先生,你不能转过去?”
林决明瞪眼:“凭什么?”
小岛杞子耸耸肩:“这是一种绅士的行为。不然,你一直盯着我们,我们都很不自在啊。”
“杞子,你不是习惯和家人混浴吗?”
“那……那是几岁时候的事情了?”
林决明看到其他几个女生也面露拘谨,于是说:“好吧,我转过去。”
温泉水雾氤氲,模糊了他的背影。
小岛杞子撇嘴道:“虽然背对着我们,但我还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林决明听到了,回应:“我这已经很绅士了好吗?你要想我怎么样?”
“没事没事,你就保持这样吧。这样就很好。”
说罢,小岛杞子眼珠一转,突然压低声音对另外几人说:“喂……我们……我们偷偷溜到男汤那边去怎么样?让大林现在一个人在这里泡!”
五十岚野艾立刻点头:“好主意。”
小岛苏子和我妻菊苣还有些犹豫,但被杞子和野艾连拉带劝,再加上实在觉得这样共浴太羞耻,于是几个女生如同受惊的鱼儿般,悄无声息地迅速出水,裹紧毛巾,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女汤,直奔一墙之隔的“岩户之汤”去了。
等黑川龙葵反应过来时,偌大的温泉池里,竟然就只剩下她和背对着她的林决明了。
水汽缭绕,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在池面泛起粼粼波光。
四周寂静,只有温泉水咕嘟咕嘟的轻响和远处隐约的山风声。
黑川龙葵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回去?
显得自己太在意。
留下?
这气氛实在太……她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撞出胸腔。
就在这时,背对着她的林决明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和平静:“都跑了吧?我刚才都听到脚步声了。真当我没发现啊?”
黑川龙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林决明轻笑了一下,似乎早有预料:“果然。就知道杞子那丫头待不住。”
他顿了顿,并没有回头,只是继续说道:“你怎么没跟她们一起走?”
黑川龙葵抿紧了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林决明仿佛能感受到她的窘迫,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肩膀的伤,沾水没关系吗?”
“没关系……小伤。”黑川龙葵低声回答,慢慢滑入温热的泉水中,温暖的泉水包裹住身体,带来一丝慰藉。
她选择了一个离林决明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确保两人之间隔着朦胧的水汽。
沉默再次蔓延,但并不让人难受,反而有种奇怪的宁静。
过了好一会儿,黑川龙葵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很轻地说道:“那个……我之前……我看到你和我妻小姐在房间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决明闻言,沉默了几秒,恍然道:“我明白了,原来,是你误会了。我当时是在给她做针灸,治疗她的肩颈问题。”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温和却认真:“不过,我承认,我和菊苣……确实在交往。”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但亲耳听到林决明如此坦诚地承认,黑川龙葵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一缩。
误会是解开了,可他们两人好上了的事实,并没有改变。
温泉水似乎瞬间变凉了几分。
她低下头,看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鼻子有些发酸。
“是吗?”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她……人很好。我一直觉得你会被她所吸引。”
“她确实很好。”林决明的语气带着肯定,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出乎黑川龙葵的意料,“但是,阿葵,我告诉你这个,并不是想让你难过或者划清界限。我只是觉得,应该对你诚实。你……对我来说也非常重要。”
他微微侧过头,虽然依旧没有看向她,但侧脸的轮廓在月光和水汽中显得有些柔和:“之前你负气离开,是因为这个吧?对不起,让你产生了误会,还遇到了危险。”
黑川龙葵猛地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眼眶微微发热。
他什么都知道……甚至因为她的误会和遇险而道歉……
这份坦诚和温柔,像温泉水一样,一点点渗入她冰冷的心扉,融化着那些别扭和委屈。
“不……林君不用道歉。”黑川龙葵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是我自己……误会了,还做了错事……”
她还在因为自己的大意被绑架而自责。
林决明轻轻叹了口气:“都过去了。重要的是你现在安全地在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清晰,“阿葵,我无法给你那种唯一的的承诺。我的情况……有些复杂。但我对你的这份心意,是真的。”
月光下,水雾缭绕,黑川龙葵看着林决明挺拔却莫名显得有些孤独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感激他的诚实,不像某些男人那样欺瞒敷衍;叹息自己的命运,明明最先心动,却终究无法独占这份光芒;但也有一丝奇异的释然——至少,他愿意对她坦诚。
她深吸一口气,眼眸中闪过一抹坚定和苦涩交织的光芒,轻声说道:
“我明白了……谢谢林君告诉我。我……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她顿了顿,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只要能继续像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她知道这样或许很傻,但感情若能收放自如,又何来这么多烦恼?
她愿意承受这份注定无法圆满的心意,只为能留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林决明仿佛听到了她的低语,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但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泡在温泉里,任由月光洒落,水汽升腾。
…………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岩户之汤”里,小岛杞子等人正嬉笑着享受“独占”男汤的乐趣。
“哈哈,让大林先生一个人待着吧!”
“不过……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管他呢!谁让他同意的!”
“咦,黑川小姐人呢?”
“还有光子也没出现。”
“不会……又来吧?”
“又来什么?”
“又有人失踪啊!”
……
“华凤苑”最高层的阳台上,宗子墨正独自借酒消愁,他听着隔壁“胧月亭”温泉方向隐约传来的欢声笑语,再看看自己这边冷冷清清,越想越气,越想越郁闷。
刚才他已经打电话回旅馆确认过了,根本没警察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骗了。
又想到自己付了一周的房费,没理由就这样一走了之,于是悄悄摸摸戴着保镖回来了。
“妈的!凭什么他们那么开心?凭什么?”
宗子墨醉醺醺地冲回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之前买的、准备用来庆祝的烟花。
“放烟花!对!放烟花!气死他们!”他抱着几根大型烟花棒,踉踉跄跄地跑到阳台,点燃引信!
“咻——嘭!!”
烟花歪歪扭扭地射向夜空,却因为角度不对和质量问题,没有炸开绚烂的花火,反而像个蹿天猴一样,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
“噗”地一声,哑火了,变成一团黑烟掉了下来,差点砸到楼下的景观树。
“靠!什么破玩意儿!日本也有假货啊!”
宗子墨气得把剩下的烟花全扔了,更加郁闷地瘫坐在阳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