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并未将沈绾梨的话放在心上，只当她并未关注秋闱排行才会说错。
沈绾梨原本打算给怀珠诗社报销今日宴席的花销，知道是沈暮玠请客后，就省了此事。
坑沈暮玠她毫无负罪感。
珍馐阁内觥筹交错，少年少女们言笑晏晏，窗外大燕南飞，长空宽阔万里无云。
风铃垂在檐角随风轻轻摇晃，发出一串清脆声响。
沈绾梨临窗而坐，手中翻着苟戴先生最新的话本。
沈清荷坐在她对面，见她把几本话本封面来来回回看了一遍，才笑着说：“别找了，没有第五卷。”
沈绾梨疑惑地看向她。
师焕云送来的话本一向都是齐全的，但是这套女状元第四卷和第六卷都有，却偏偏差了第五卷。
沈清荷说：“第五卷是女状元身份暴露的重要剧情，话本子上市那天，书斋外一早就挤满了人。师焕云当时冲在前头，因着衣袍后摆太长，被人踩到后摔倒，不仅没抢到第五卷，还险些被人群踩死。”
沈绾梨没想到师焕云去抢个新出的话本还亲历亲为，而且还这般豁出性命，“那他没受伤吧？”
沈清荷轻轻摇头：“受伤倒是没有，只是衣裳被踩坏了。他也有些懊悔没第一时间给你抢到话本。不过他说，让你耐心等待几日，他会高价去从旁人手里收一本。”
“没受伤便好，话本缺了也无妨，实在不行还能去茶楼听书。”
沈绾梨说着，忽然看向沈清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二表姐怎么如此清楚？”
沈清荷向来温柔的面上露出些许不自然，“当日我也在书斋外。踩到他衣摆的是我。”
沈绾梨面露恍然，笑着道：“没想到还有这般缘分。”
沈清荷轻抿了口果酒掩饰尴尬，“那日我去了娘给我的布庄查帐本，也是恰巧碰上新话本上市，想着你与清茉都喜欢看，才想着趁早买几本，却没想到人那么多。也是托了表妹的福，师小公子才并未怪罪。”
沈绾梨一手托腮，笑意盎然地看着沈清荷，“二表姐一早便知晓怀珠诗社是我所创，怎这些时日才加入诗社？”
沈清荷被她这么久久看着，对上她的潋滟凤眸，更是有种心思都被看透的感觉，面颊也不由有些发烫。
“二表姐加入诗社，不是为了我吧？”
沈绾梨目光含笑地掠过楼下正在与人行酒令的沈清荷。
沈清荷轻抿了口果酒，面色微醺泛红，她凑近沈绾梨，依旧是温温柔柔的语气，只是带了些许无奈：“大姐姐都未猜到，不曾想竟是被你先看出来了。罢了，我便直说了，这些时日娘总带我与大姐姐去赴宴相看，我都并无看中的，那日偶然碰着师小公子，倒是觉得他人不错。”
相处久了，作为朋友，沈绾梨其实也挺喜欢师焕云，但沈绾梨却也知道，师焕云家世容貌好却鲜少有人同他议亲的原因。
沈清荷是她表姐，待她也温柔真诚，所以沈绾梨更希望她能嫁得两人。
“二表姐，师焕云年至弱冠却不曾议亲的原因你可清楚？”沈绾梨小脸微绷，有些严肃地问。
沈清荷忍俊不禁，“自是清楚的。听闻他无心仕途，流连花丛，时常夜宿青楼，是个不学无术、一无是处的纨绔浪荡子。表妹与他深交，也这般认为？”
沈绾梨摇了摇头，斟酌着字句，“师焕云自然不是一无是处，他待朋友都尤为赤诚仗义，也有自己的志向，但他也的确流连花丛夜宿青楼，喜欢与歌姬舞妓为伍。”
沈清荷用手帕掩唇轻笑，“所以表妹是想告诉我，他是个好人，却并非我的良配？”
沈绾梨严肃点头。
沈清荷温柔地看着她，声音恰似荷间清风，“那绾梨觉得，什么才是良配呢？”
不期然的，沈绾梨脑海里浮现出了萧韫玉那张白玉无瑕的脸。
不等她描述，沈清荷便若有所思地道：“两情相悦，两心相许，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沈绾梨闻言不语，若当真心悦一人，自是容不得他们之间再有旁人的。
沈清荷却是摇头道：“人心易变，便是山盟海誓，也有海枯石烂时。我不愿走母亲的老路，也不愿用余生做赌。于我而言，只需容貌上乘，家世上乘，可保我余生富足，家中规矩森严，尊重我这位正妻，不做宠妾灭妻之举，最好再文弱好操控些，便是良配。”
沈绾梨听着都觉得……太有道理了！
顺着沈清荷的思路想下去，沈绾梨觉得，师焕云完全能对得上。
师焕云家世容貌自是上乘的，只是喜好胭脂水粉和吟风赏月，少了些男子气概，却也正符合了沈清荷所想要的文弱好操控，他虽然纨绔又任性，但师家规矩森严，所以即便师焕云流连花丛，也不曾传出什么正妻尚未过门便有庶子之类的丑闻。
“如此看来，师焕云的确是表姐想要的良配。”
沈绾梨觉得，若非她早先的未婚夫孟望轩并非真正的伯府血脉，且对正妻不尊重，清荷表姐也不会在意他是否心仪他人，欣然出嫁。
清荷表姐这般心性，也的确是伯夫人想要的长媳宗妇。
不过师焕云是师家嫡次子，不用担起家族重任，清荷表姐若是嫁给他，倒是能自在许多。
姐妹俩说着悄悄话的时候，沈朝谨忽然上楼，朝着他们这边走来，将一卷编修精美的崭新话本放在她面前。
正是沈绾梨方才缺失的《女状元》第五卷。
“听师焕云说，你手上缺了这卷，恰好我有，便让小厮给你取来了。”
沈绾梨没想到沈朝谨这种只读圣贤书的大才子，竟然也会看这种市井话本。
沈朝谨清冷面容微微紧绷，垂眸看着她良久，就在以为她不会同他说话时，却听沈绾梨淡淡说了句：“多谢了。”
沈朝谨袖袍下捏紧的手微松，神色自然地轻“嗯”了声，“你喜欢便好。”
转身却难掩心底雀跃，唇角也止不住上扬。
妹妹接受他的示好了！
沈清荷看着沈朝谨状似稳重的身影，略有些疑惑：“大表哥何时习惯同手同脚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