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幅画面中,是一栋尚未建好的楼房,钢筋和水泥裸露在外,太阳已经接近落山,天空昏暗。
一群围在一起、神态各异、有男有女的人,他们手中分别持着一个青绿色的木质物什,匕首、饰品或是长钉。
在这群人中,有一名穿着黑色宽大道袍、戴着木质面具的身影格外显眼,他手中端着一卷散发着幽暗黑光的竹简。
他们围着一名被绑在椅子上、昏迷不醒的少女,尽管少女低着头,但顾命仍是认出了她是谁。
而在下一幅画面,少女已经被开膛破肚,那群人正虔诚地跪在地上,将一团团内脏与手中持握的东西融合,举过头顶。
“以此阴子,祭我幽神……”
只有那名黑袍人站着,他沙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层中回荡。
之后的画面,那群人神态疯癫地厉声喝着,朝着念头的主人围了过来,这念头中的恐惧跨过七年的时间,被顾命再度感受到了。
“这是汪顺的视角……”顾命心中了然道,“另外的视角则是柴炎的……他们在祭祀,而林小雨是他们特地挑选的目标,八字全阴……”
尽管只有几张一闪而过的画面,但这已经足够让顾命弄明白发生什么了。
“这所谓的‘幽神’必然是邪神,不仅名号不被普罗大众所知,甚至允许信徒实行血祭……”顾命用理智按下了将柴炎格杀的冲动,心中再度分析起七年前的情况。
“从刚才两人的对话可以得知,当年的柴炎给汪顺求了情,因而这帮人才没有杀死他……汪顺或许是因为恐惧,或许是为了利益,或许是出于多重原因,所以才做了假证。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除了黑衣人之外的六个人中,并没有前两名死者……难道那两个人的死是凶手顺手而为?还是说其中还有隐情?”
但可惜的是,屋内的两人并没再回忆七年前的场景,他们陷入了一种克制的、低声的争论中。
争论的内容无非就是,汪顺劝柴炎自首,但柴炎认为自首还不如去死,并且厉声警告汪顺自首之前想想自己的亲人。
“就算在牢里,我们也有的是办法把外面的人弄死!”柴炎丢下了最后一句警告,盯住了汪顺的脸孔。
汪顺的眼神闪躲,嘴唇嚅嗫了几下,最终还是妥协了:“好。”
“知道就好。”柴炎说着,漠然地环顾着汪顺的家中,“我这些年给你的钱足够让你住上城里的大平层,你却不敢用,你告诉我,你现在除了穷还剩下什么?难道这份钱不花,你的良心就保住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捞回来的,就算我们六个都被你卖了,你也可能会在监狱里死得比谁都惨,别忘了‘那位’的手段。”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随后朝着楼下走去。
汪顺跟在他身后,脚步有些虚浮。
直到铁门被重重关上,汪顺这才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
他一直是个懦弱的人,他也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懦弱的人。
这或许和他的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有关,父亲和母亲的离异令他饱受异样的目光,父亲的责骂和痛打使他愈发战战兢兢,直到后来有了工作,他仍是那副如同绵羊般好欺负的模样。
但也正是因为给柴炎留下了“懦夫”的刻板印象,这才让他在当时捡了一条命,像一条铁链一样拴住了他。
是好是坏,如今他自己也说不清。
为了他的家人,他还是抑制住了自首的想法。
顾命的注意力没有在汪顺身上多停留,给自己贴了一张神行符之后,便悄无声息地跳到了侧面房屋的屋顶,跟上了柴炎的脚步。
柴炎面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虽然一言不发,但内心也陷入了挣扎中。
虽然有一点他没想明白,为什么身为从犯的汪顺收到了威胁,而他们几个主犯却没有收到类似的字条。
但此刻的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多半已经彻底暴露了,因为按照他对汪顺的了解,这人绝不可能在七年前和他人结仇。
“要是把他灭口了,再带着钱逃到国外去……不对,应该直接逃走,现在主要的威胁还是给他那张信纸的人……”
一个逃跑计划的雏形便在他的脑海中诞生了。
“要保下自己的命,还要带走尽可能多的钱……”
“想法还挺多的……”顾命腹诽道,“舍弃产业逃跑,倒是果决,和奎木狼倒是很像。”
他不紧不慢地跟住了柴炎,一边运转着【窃念摄神】,一边也在权衡当前最好的办法。
“假使放他回去,要是他真跑了,就放过了一个该死的人;可如果不放他回去,异动就可能会引起凶手的警觉,万一他彻底不作案……也就麻烦了
“更重要的是,得找出那名信仰幽神的黑袍人啊。
“但除了柴炎之外,剩下几人的身份还没搞清楚,我可没法把那一刹那瞥见的信息变成图片,更何况汪顺和柴炎的目光都没有聚焦在他们身上……
“说起来,柴炎和那个黑袍人的联系并不紧密啊,遇到这种情况,想到的竟然不是求助,而是逃跑……难道他也惧怕黑袍人?
“这倒是可以成为能够利用的信息了……”
他停下脚步,任由柴炎沿着小巷一路远去,他脑海中已经构思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计划。
若是让别人来执行这个计划,就像是走钢丝,有着极高的失败风险。
但若是有着神通【窃念摄神】的顾命来操作,成功率则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计划一定成功,收益绝对是目前所有可能方案中最高的……与其陷入被动之中,不如主动出击,操纵局势!”
他转过身,朝着汪顺的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