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商市解放路派出所。
在肖北受尽委屈,正要打电话的时候,一个穿着旧款协警制服、看起来在派出所待了有些年头的老协警,正好从旁边的洗手间出来,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随意地往值班台这边瞥了一眼。
这一瞥,他的目光瞬间定格在肖北的脸上!
老协警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又使劲揉了揉,脖子往前伸了伸,死死盯着肖北的脸看了足足两三秒钟!下一秒,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恐和慌乱!
“我的亲娘哎!!!” 老协警发出一声近乎惨叫的低呼,也顾不上甩干手上的水了,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他肥胖的身体此刻爆发出惊人的敏捷,一把将还在玩手机、背对着他的那个年轻协警从椅子上粗暴地拽开!年轻协警猝不及防,直接被拽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机也飞了出去。
老协警看都没看摔倒的同事,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肖北身上,声音变调得厉害:“肖……肖……肖市长!!!您……您怎么……您怎么大驾光临了?!这……这……这真是……”
“肖市长”这三个字,如同三颗炸雷,接连在派出所大厅里炸响!
那个被拽倒在地的年轻协警,原本还想骂人,听到这三个字,整个人都傻了,张大嘴巴,呆若木鸡地坐在地上,都忘了爬起来。
那个正在呵斥肖北的年轻民警“王哥”,脸上的倨傲和正气瞬间凝固,然后像冰块一样迅速碎裂、消融,转而变成了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和茫然,他看着肖北,又看看老协警,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那个刚才还在帮腔敲诈韩灵的年长协警,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腿肚子一软,直接“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整个派出所大厅,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原本在各忙各的,或者在看热闹的警务人员,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值班台,投向那个穿着普通夹克、面色平静却让老协警吓得几乎要跪下的男人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震惊和恐惧。
老协警一边用袖子慌乱地擦着额头瞬间涌出的冷汗,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声音带着哭音:“肖市长!对不起!对不起啊!真是天大的误会!这……这两个是刚来的临时工!什么都不懂!他们不认识您!您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我这就叫所长!这就叫!”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那个老旧的手机,因为手抖得厉害,按了好几次才解锁屏幕,颤抖着找到值班副所长的号码拨了过去:“刘……刘所!快!快!快回所里!出……出大事了!肖市长来了!对对对!就是肖副市长!已经在大厅了!被……被咱们的人给得罪了!”
即使隔着电话,也能听到那头传来一声明显的、倒吸凉气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慌乱的、带着颤音的应答。
老协警挂了电话,丝毫不敢停顿,又立刻翻找所长的号码,一边拨号一边对肖北赔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肖市长,您稍等,我……我这就给我们赵所长打电话!他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电话接通,老协警慌忙对着电话小声说:“赵所!不好了!肖……肖市长突然到所里视察!新来的几个同志有眼无珠,把……把肖市长给冲撞了!态度非常恶劣!您快来吧!”
可以想象,电话那头的赵强所长,在接到这个电话时,是何等的魂飞魄散、心惊肉跳!
他比所里任何人都清楚肖北的能量!他这个所长位置是怎么来的?
就是因为前任所长李马尚不开眼,得罪了当时还是副处级的肖北,结果没几天,肖北就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李马尚连同所里一二十个牵扯不清的民警、协警连根拔起!他赵强这才有机会从副所长转正。
肖北对于解放路派出所而言,简直就是一尊绝对不能招惹的活阎王!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滑稽。
不到十分钟,值班的刘副所长就气喘吁吁、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大厅。他
显然是接到电话后从家里一路狂奔而来,警服衬衫的扣子都扣错位了,领带歪在一边,头发凌乱,满头大汗。
他冲到肖北面前,也顾不上整理仪容和敬礼了,只是一个劲地弯腰,几乎成了九十度,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奔跑而断断续续:“肖……肖市长!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我来晚了!手下人不懂事,冲撞了您!您……您千万别动怒!千万别跟这些混账东西一般见识!”
肖北本来想问,你是今天的值班领导,值班期间你去哪了?
但是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坐在大厅的塑料凳子上,抱着膀子看戏。
又过了七八分钟,伴随着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所长赵强的私家车一个猛烈的急刹,几乎是漂移着停在了派出所门口。
赵强连火都没来得及熄,车门就被猛地推开,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他显然是从床上直接起来的,头发像鸡窝一样乱糟糟,外套是胡乱披在睡衣外面的,连拉链都没拉上,脚上甚至还穿着一双居家的棉拖鞋!
看到面色平静站在那里的肖北,赵强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他踉跄着上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双手紧紧握住肖北的手,身体都在微微发抖,声音带着哭腔和无尽的惶恐:
“肖市长!我的错!都是我管理无方!是我失职!我向您检讨!深刻检讨!您……您要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啊!我好……准备迎接您啊!”
整个派出所大厅,此刻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警务人员都屏住了呼吸,站的笔直,大气不敢出一口。
他们看着刚才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年轻协警和民警,此刻面如死灰、抖如筛糠地站在原地,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
看着两位平日里在所里说一不二的所长,此刻在肖北面前卑躬屈膝、冷汗直流、语无伦次,如同犯了错的小学生。
权力的无形威压,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肖北自始至终,脸色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甚至轻轻抽回了被赵强紧紧握住的手。
但这种极致的平静,在周围所有人眼中,却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加可怕,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