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前指,几乎贴上程师眉心,森寒刀气激得他额前发丝根根断裂,飘坠于地。
“行贿未遂,便想一走了之?尔等当这尼罗城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今日若不拿你二人血祭军威,日后人人效仿,律法何在!”
随着他一声令下,重甲士们骤然变阵。
只见他们步伐整齐划一,铁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咔嗒”声,如死神锁链拖地。
长矛回收,又猛然前刺,在空中交织成一片死亡之网,将程师与杨景所有退路封死。
矛尖寒星点点,映着两人苍白的面容,仿佛下一瞬便要绽放出血色之花。
空气凝重得令人窒息。
程师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如擂鼓般撞击胸腔;杨景的呼吸则变得绵长而低沉,似在积蓄最后的力量,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原本暗沉的天幕,忽然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那光初时如萤火,转瞬便化作滔天金霞,自九天之上倾泻而下,将整个尼罗城笼罩其中。
金光之中,有紫气氤氲,瑞彩千条,仿佛仙人降临,神只显圣。
紧接着,虚空震荡,云层翻涌,竟有十二字个巨大的金色古篆,自天穹缓缓浮现。
每一字皆如山岳,笔走龙蛇,铁画银钩,散发无尽威压:
“宗门招徒,诸门放行,违令者——斩!”
十二字横亘长空,金光流转,如九轮大日并列,刺得人睁不开眼。
伴随古篆出现的,是一道浑厚苍老的嗓音,似从万古前传来,又似在每个人耳畔低语:
“尼罗宗开山收徒,凡我治下,无论贵贱,皆可赴试。敢有私设关卡,故意刁难者——杀无赦!”
声音不大,却如天宪,字字如锤,重重砸在众人心头。
校尉脸上凶戾之色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他握刀的手开始颤抖,刀尖“叮”一声垂落地面,砸出一串火星。
下一瞬,他整个人如被抽去脊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铁甲撞击青石,发出沉闷巨响。
额头重重叩地,不敢抬起分毫,仿佛只要慢上一息,便会大祸临头。
包围两人的重甲士们亦如潮水般跪倒,长矛“哗啦”一声齐齐顿地,矛杆因恐惧而微微震颤。他们俯首贴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天威。
杨景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威压从天而降,双膝一软,亦不由自主跪倒。
他低垂着头,却能感觉到那十二个字如九座神山悬于头顶,随时可能坠落,将违令者碾为齑粉。
额头冷汗涔涔,滴入尘土,瞬间被吸收无踪。
唯有程师,仍呆呆立于原地。
他并非不想跪,而是整个人被那滔天威势震慑,脑海一片空白,四肢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他瞪大双眼,望着天空中那九个璀璨金字,只觉灵魂都在颤栗。
直到眼角余光瞥见周围黑压压跪倒的人群,才如梦初醒,慌忙“扑通”跪下,却因动作慌乱,膝盖重重磕在凸起的石板上,剧痛钻心。
他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学着旁人模样,额头死死抵住冰冷的地面,尘土钻入鼻端,刺激得他几欲打喷嚏,却被他生生忍住。
一时间,城门前鸦雀无声,唯有风卷残旗,发出“猎猎”哀鸣。
夕阳最后一缕光线被金字光芒彻底掩盖,天地仿佛只剩下那九个字,高悬于众生头顶,如神只之眼,冷漠俯瞰。
不知过了多久,金光渐渐淡去,古篆缓缓消散,但那威压却似烙印般深深刻在每个人心头。
校尉仍跪伏在地,身躯抖如筛糠,铁甲因颤抖而“咔咔”作响。
他艰难抬头,望向程师二人的目光中,再无半分凶戾,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与……一丝隐秘的哀求。
程师缓缓起身,膝盖处传来阵阵刺痛,却不及心中震撼之万一。
他望向那洞开的城门,又看了看跪伏一地的军士,忽然觉得这座原本阴森的巨城,此刻竟透出几分诡异的……亲切?
杨景走到他身旁,伸手扶住他手臂,掌心同样冰凉湿润。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底那抹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丝对未知前路的深深忧虑。
“走吧。”程师低声道,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进城。”
他们迈步穿过那道由长矛与恐惧构筑的“走廊”,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之上。
身后,校尉仍跪在那里,额头紧贴地面,久久不敢抬起。
夕阳终于彻底沉没,夜色如潮水般涌来,将他的身影一点点吞没,如同吞没一个……旧日的噩梦。
而前方,尼罗城内灯火次第亮起,如繁星坠入人间。
那光看似温暖,却无人知晓,等待两人的,究竟是通天仙途,还是……更深的深渊。
两人踏入尼罗城的那一刻,一种强烈的违和感瞬间笼罩了他们全身,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道在拉扯着他们的每一寸筋骨,让他们几乎以为自己不过是这庞大城池里被随意摆弄的两枚棋子。
此前,他们城外与那群凶悍的门尉周旋,虽然那些门尉个个身怀绝技,杀气腾腾,但程师和杨景却从未有过半分惧色,因为他们深知,一旦此时对那些门尉出手,虽能轻易取胜,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彻底丧失加入尼罗宗的资格,而这对他们后续精心谋划的大计来说,无异于一场灭顶之灾。
所以,即便形势危急,程师也一直苦苦克制着,他绝不能让这个意外的变数毁了他们所有的努力。
好在,尼罗宗终于在最后关头出现了,就像一道从天而降的曙光,瞬间驱散了他们头顶的阴霾,若非如此,程师无论如何都无法带着杨景踏入这向往已久的尼罗城,更别提加入尼罗宗开启新的人生篇章了,一想到这里,程师的脑海中就浮现出此前无数次勾勒的计划被迫更改的混乱画面,让他不禁一阵后怕。
“大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杨景一边望着眼前人山人海、店铺林立、各种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的闹市,一边忍不住感叹自己一路走来算是大开眼界,但他的目光很快又聚焦回程师身上,急切地想要知道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既然已经进入了尼罗城,那我们就先找一间客栈住下来,再去参加尼罗宗招收弟子选拔。”程师其实早在进城之前就已经在心中把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规划得清清楚楚了,所以此刻说出这话时,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没有丝毫慌乱。
两人很快来到了离他们所处位置最近的一间客栈,深吸一口气后,迈步走进去。
刚踏进门厅,就看到客栈老板正坐在柜台后面,双手像狂风中的风车一样飞快地拨拉着算盘珠子,满头大汗,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各种账目数字,看起来忙得不可开交。
程师刚要开口询问是否有房间,老板头也不抬,一边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一边头也不抬地直接打断道:“满了,去下一家吧。”
程师和杨景无奈地对视一眼,只能悻悻然地走出客栈,继续沿着街道往下一间客栈走去。
没走几步,他们很快又找到了另一间看起来颇有规模的客栈,刚推门进去,老板头都没抬,直接从柜台后面传来一声冷冰冰的拒绝:“房间已经满了,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两人只能又一次灰头土脸地走出来,继续寻找下一家可能有空房的客栈。
就这样,经过了不知多少次满怀希望地走进去,又带着失望走出来,询问了无数家客栈,程师和杨景早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迷失了方向,走着走着,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这年头,找一间有房的客栈也太难了吧。”程师忍不住抱怨道。
“大哥,这也正常,尼罗宗可是大宗门,想要加入尼罗宗的人数不胜数,有些人甚至提前十年就来了,就为了等这一天尼罗宗招收弟子,客栈住满人算是常态了。”杨景无奈地耸了耸肩,冲程师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深深的无奈。
就在两人以为自己要露宿街头时,一个身材矮小、满脸灰尘的男子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笑得一脸谄媚,向他们介绍自己。
“两位大人,小人该溜子,你们是不是在愁没有地方住?”
该溜子是这一片地区的街头混混,靠些鸡毛蒜皮的小勾当混口饭吃。
别看他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好像天不怕地不怕,可到了真刀真枪的场合,他那小心肝可比谁都软和。
但混迹在这尼罗城的街头巷尾这么多年,他对于明面上的、暗地里的那些事儿,可比谁都清楚,心里跟明镜似的,哪儿有油水,哪儿有麻烦,他一清二楚。
他眼尖得很,早就瞄着程师和杨景站在原地东张西望,再加上两人的谈话声音虽小,可这街头闹哄哄的,他耳朵可灵得很,一下子就听了个大概。
他心里一琢磨,这不就是送上门的生意嘛!他知道,只要能帮这两人找到落脚的地方,自己说不定就能从他们身上捞点油水,改善一下自己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顺便换个稍微能遮风挡雨的落脚点。
程师上下打量了该溜子一番,只见他衣衫褴褛,身材矮小,还长了一张欠揍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靠得住的主。
不过,程师经验丰富,知道不能只看外表,所以并没有轻视他,而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你知道哪里有住处?”程师声音平静,眼神却紧紧盯着该溜子。
该溜子立刻拍着自己胸脯,笑得一脸自信。
“知道,不仅知道,而且我还知道花天酒地的地方。”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眼睛还往人群里贼溜溜地瞄了几眼,那模样,好像自己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
程师听到“花天酒地”四个字,心中瞬间就升起一股隐隐的不满,他想起了之前在云仙帝国的遭遇,那些纸醉金迷的场合,最后都落得个什么下场?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脸色平静,语气平淡。
“那你带我们去寻一个住处就好。”
“好,包在我身上,你们跟我来。”该溜子走在前方,一边走一边回头冲两人挤眉弄眼,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程师和杨景对视一眼,微微一笑,还是跟在了该溜子后面。
在他们想来,就算该溜子带着他们进入陷阱,凭他们的实力,足以应对。
更别说程师身上宝物极多,就算是碰上什么危险,也有后手应对,不至于真被一个小混混给算计了。
该溜子在前方带路,此时该溜子心中十分兴奋。这一次,他算是碰上肥羊了。
在尼罗宗招收弟子的时候,能找到这样的两个大冤种可不多。而且从他们衣着来看,绝对是手头阔绰的主儿。
“该溜子,你准备带我们去哪里?”程师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他想知道该溜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你们跟着便是,多的不要问。”该溜子却依旧没有正面回应,只是马马虎虎地开口,眼神里带着几分狡黠,好像这样就能瞒天过海一样。
程师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像一座雕塑一样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目光如炬地凝视着前方不远处的该溜子。
他的心中充满了警惕,因为对于这个陌生的人,他一无所知。
尽管目前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但程师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在自己能够掌控的情况下。
该溜子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在注视着他,他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时不时还左顾右盼一下。
然而,当他偶然间回头时,却猛地发现了静静站在原地的程师和杨景。
“两位大人,你们怎么了?”该溜子一脸狐疑地问道,“这是不找住处了吗?”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解和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