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外坚定等候的顾阳，推了推眼镜，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墙上的大屏幕上，JK集团错综复杂的关系图谱，那严谨到令人发指的数据结构，让他这个出身红色家庭的人都感到发自心底的震撼.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汪沅的方向，女孩正脚步轻盈的走向他，低垂的目光阻挡了他想要看到她的视线，但仍旧无法阻挡来自顾阳内心的震撼，
——她究竟从哪里弄来这种渗透到细胞级别的情报？
顾阳自然不知，这并非寻常渠道所能获取.
汪沅轻轻来到顾阳身边，她感受到顾阳探究的目光，并未解释，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屏幕上在不断变换的数据.
有些底牌，需要永远藏在暗处.
这份独属于她的、来自血火前世的“馈赠”，将是“幽灵”这一世在这条路上，最出其不意的利刃.
汪沅缓步走向顾阳，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带起轻微的回音.轻轻在他身侧站定，视线也落在那些不断滚动的复杂数据上，语气平静地开口，声音不高，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情报来源你无需深究.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看到的，就是事实.基于这些事实，拿出你的建议和方案.”
顾阳强压下心中的万千好奇，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数据上.
他再次有了更深的感受，这个他打心底里爱慕的女孩，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她不但身手惊人，更有着非同寻常的聪明和机警.如今已俨然成为一位深不可测的首领，手下更是有若干男儿为她效死奔走.他现在所需要也是所能做的，就是将她提供的优势，最大化地转化为胜势.
至于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顾阳相信，只要他足够真诚，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就会向他敞开心扉，说明一切.
只是，会有这一天吗？
顾阳现在没有答案
静默片刻
汪沅再次出声，只是这一次说的内容与即将开始的行动无关，却是让顾阳大为震惊
“顾阳，帮我找套房子，地方要大，最好偏远点，更要安静，要能立刻过户的，钱不是问题”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种罕见的、近乎谨慎的强调，
“我师父....”
“..快到了.”
顾阳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当听到汪沅那句“我师父”三个字时，手中的键盘差点飞出去.
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汪沅话语里那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他转过头，看向汪沅，发现她虽然面色如常，但眼神深处却敛着一抹连她都未必完全察觉的……敬畏？
【她.的.师.父？】
能教出汪沅这样的人，该是怎样的存在？
“您师父…”
顾阳努力斟酌用词，“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
“咳咳”
汪沅干咳几声，给陶瓷匕首淬毒，头也不抬：“他老人家去年冬天，还在寨子里教小孩用竹竿捅马蜂窝.”
顾阳瞠目结舌，教出这种杀神的人，此刻正在…捅马蜂窝？
“师父常说，”汪沅突然轻笑，“现代武器吵得很.”她左手轻抬，在顾阳压根没看清的时候甩出三根银针，精准钉住三十米外三个移动靶的红心，“不如针清静.”
顾阳顿感头皮发麻，他突然就对汪沅刚刚说的“偏远、安静”这两个词有了新认知.
他现在只好奇：
什么样的人会教出汪沅这样的徒弟？
又是多么恐怖的师门，才能让这头凶兽提起师父时，眼里竟闪过雏鸟归巢般的依恋？
这让他心中微微一动.他见识过汪沅的杀伐果断，也领教过她的深谋远虑，能让她露出这种神色的人，绝非凡俗.
“你师父....”
顾阳谨慎用词
“他老人家...有什么“爱好”吗？”
顾阳谨慎地询问汪沅她师父的喜好，想提前备好见面礼，起码给她师父留个好印象.
没想到汪沅闻言，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一个古怪的弧度，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又令人头皮发麻的事情.
“爱好？”
她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戏谑，“配制毒药算吗？不是实验室里那种，是用的都是深山老林里那些看着漂亮却能让人肠穿肚烂的花草，或者养得五毒俱全的虫豸.”
她掰着手指头数，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人喜欢喝茶下棋：
“他老人家特别喜欢研究新配方.哪种毒蘑菇掺上蜈蚣粉能让人产生美妙的幻觉，哪种蛇毒混合植物汁液能让人浑身奇痒七天却又查不出病因……我们那个寨子后山有一片他专属的毒草园，风景绝佳，就是除了他从没人敢进去.”
顾阳的额头微微见汗.
“还有，”说到师父的这些“爱好”，平日起少言寡语的汪沅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制作‘药人’也算他的心头好.当然不是你想的那种邪恶的玩意儿.”她看着顾阳有些发白的脸色，难得地解释了一句.
“是他用独门的草药和蛊术，去‘调理’那些身体有残缺，或者得了疑难杂症，被外界判了‘死刑’的人.过程嘛……可能有点难以忍受，但效果奇佳.寨子里有个被野猪撞瘸了腿的猎户，被他调理了三个月，现在能徒手追上山豹.就是偶尔下雨天，身上会冒出点五彩斑斓的雾气.”
她顿了顿，好死不死的补充了一句：“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师父他是苗疆大药师，地位、辈份都特别高的那种”
顾阳两眼发直，他感觉他这是在听天书吧？
这说的都是什么？还制毒？还药人？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这是真实存在的吗？他一阵阵脑袋发晕
苗疆！
大药师！
不会是大巫师吧！
汪沅也不去看顾阳惨白的小且，恶趣味的继续输出
“他老人家还特别喜欢让人试药.不是强迫，是他总能拿出些看起来晶莹剔透、闻起来异香扑鼻的‘好东西’，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我大师兄小时候馋，偷喝过他泡着‘七步倒’蛇胆的酒，睡了整整半个月，醒来后能跟林子里的猴子对骂了三天三夜.”
看着顾阳已经完全僵住的表情，汪沅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停下了自己的“恐吓”之言.
“所以，顾总 ，”她拍了拍顾阳的肩膀，“见面礼这件事，你可以省了.只要你别在他面前摆弄你那些高科技仪器，尤其别说‘现代医学更精准’这种话，就是最好的礼貌了.”
“嘶——”
顾阳猛地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扶紧了自己的金丝眼镜，仿佛这样才能抓住一点现实的依托.他甚至开始下意识地检查自己白大褂的领口和袖口，有没有不小心沾上什么可疑的粉末.
顾阳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画面：幽暗的洞穴里，篝火摇曳，映照着一个披着破烂黑袍、头发如同枯草的干瘦老头.他正蹲在地上，摆弄着几根泛黄的人骨，嘴里念念有词，身边可能还堆着些泡在不明液体里的器官罐子，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草药混合的怪味.老头抬起头，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对着他诡异地一笑……
汪沅刚好回头，捕捉到他这副模样，先是一愣，随即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笑声清亮，带着几分恶作剧得逞的意味.
看着顾阳那副从寒战到僵硬，再到强作镇定的模样，恶作剧得逞的快感让她再也忍不住.她不是那种常常开怀大笑的人，但这一次，笑声却如同冲破冰层的山泉，清冽、畅快，毫无阴霾地流淌出来.
她眉眼弯起，常年凝结在眼底的冰霜仿佛被这笑意融化，漾开粼粼的波光.唇角上扬的弧度不再带有算计或冷嘲，而是纯粹的、明媚的欢愉，像骤然冲破乌云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
这笑容太过灿烂，也太过罕见.
以至于顾阳一时间忘了去分析那笑容背后可能蕴含的神经递质变化，他只是……看呆了.
镜片后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攫住，牢牢定格在她脸上.控制室的灯光落在她带笑的眼角，那里仿佛缀着细碎的星光.他脑海中那些关于毒素、关于药人、关于危险的警报声，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一片空白的数据流.
他见过她冷笑，见过她讥讽地勾唇，见过她在杀戮后平静无波的漠然，却从未见过她如此……生动而真实的笑意，像是一朵在尸山血血海中骤然绽放的雪莲，带着违和却惊心动魄的美丽.
直到汪沅笑声渐歇，用带着戏谑的眼神回望他，挑眉问道：“怎么？顾总，吓傻了？”
顾阳这才猛地回神，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视线，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以掩饰瞬间的失态.冰冷的镜架触碰到微热的耳根，让他心头莫名一跳.
“我没…没有….”他试图镇静，但结结巴巴巴的话，还是暴露了他的慌乱
“喂，顾总，”
她走到顾阳面前，歪着头，眼中满是戏谑，“收起你那些关于邪恶巫医的恐怖片想象.我师父他老人家，可是最爱干净的.”
“他老人家每天清晨要用山泉水沐浴，穿的苗布是自己纺的，用几十种草药熏蒸过，比你实验室的无菌服可能还干净些.他摆弄草药的时候，那双手比你的手术器械保养得还精细.”
“至于骨头……”汪沅耸耸肩，“他更倾向于研究活物的经络气脉，或者怎么用一根银针让一头野猪乖乖躺下.你说的那种情况，大概只有在他需要某种特定骨粉做药引，或者超度某个不长眼的闯入者时，才会偶尔发生.”
顾阳脸上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但脑海里对于那位即将到来的“大药师”的敬畏（或者用惊惧来描述更为准备）并未完全消退.毕竟，一个能用一根银针放倒野猪、超度闯入者的老人，其危险程度似乎并不比他想象中的“摆弄骨头”的邪巫低，甚至可能更高.
他推了推眼镜，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将“汪沅师父”这个变量标记为 【极度危险，不可预测，需最高级别谨慎对待】 .同时默默决定，将来如果见到本人，一定要站在至少三米开外，并且绝对、绝对不碰对方给的任何食物和饮料.
慢慢的，汪沅收敛了笑容，她沉默了片刻，歪了歪脑袋，眉头微蹙，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才看向顾阳，眼神无比认真：
“小心应对.”她吐出四个字，语气沉重，“我师父……不好糊弄.在他面前，藏拙比显摆更安全.”
【别让他找到对你下手的理由】
这句话，汪沅没说出口，但顾阳看懂了汪沅此刻的眼神
顾阳觉得有点冷
未知的危险，才是最让人害怕和恐惧的
“我知道了.”
顾阳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吩咐下去，所有人保持必要的‘安静’和‘低调’.”他特意加重了这两个词，表明他完全理解了汪沅的警告——在那位即将到来的师父面前，他们引以为傲的装备、技术和狠辣，可能都不值一提，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汪沅见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不再多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眼神复杂难明.
既是胆怯，然而更多则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