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刘愿对我的态度一般，但在刘祈事先叮嘱之后，办事的效率倒还算快，才十多分钟就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那应该是个女人。
她的身高大概170，可是她很瘦、或者说是骨架小，所以让她看起来显得更高，深灰色西装套装裹住纤薄的肩背，即便能看出来尺码不大，可还是有点松松垮垮。
年纪大约30岁，浅金色的短发粗略后拢，仿佛刀刻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窄框眼镜，灰蓝色瞳仁藏在镜片后面看不清楚，却更显得她的眉骨棱角分明。
她应该很久没晒过太阳了，平直的嘴唇像她苍白的皮肤一样毫无血色，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站在那里的时候、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让人心悸的冰冷气场。
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而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锋利，这也让我觉得她不太像是调查部的主管。
这跟年龄或者性别没关系，而是我觉得既然能做到“主管”这个级别，至少应该把锋芒内敛一点……难道这已经是“内敛”之后的结果？
正当我胡乱琢磨的时候，女人嘴唇微启、从牙缝里挤出冷冰冰的一声：“就是他？”
“就是他。”
刘愿答应一声，从眼角朝我投来一缕目光：“这位是调查部主管的特别助理，莉娜·施密特。”
“特别助理？”
我皱起眉头、透过镜片观察着她那双蓝灰色的眼睛：“我要见的是主管。”
“二号基地出了事，主管正在开会，没时间见你。”
莉娜继续从唇缝挤出声音，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变化：“而且几分钟前，我听说你和你的安全员脱逃、现在正被追捕，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
“这是你想问的？还是主管想问的？”
我反问一句，不等她开口又继续道：“如果是你想问的，我只能说‘无可奉告’，但如果是主管想问的——和安全员在一起的不是我，是我的替身。”
说到最后我特意朝刘愿看了一眼，而他在听我暴露他和刘祈的关系之后，虽然有些不忿的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验证了我的猜测——刘愿没带来主管、带来特助，不是因为他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办事，而是他按照我的要求办事之后、那位主管自己派了特助过来。
由此便能推出另一件事——
这位特助大概率也是E.c.S.o的成员，并且深得主管信任，而她刚才点破我被“追捕”的事，应该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进而在初次见面中占据主动。
莉娜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
在我“坦然承认”有替身之后，她依然没有太多表情，只有眉头略带惊异的上扬了几毫米：“无论是谁想问的，你都告诉我了。”
“那个潜伏多年的、E.c.S.o卧底都相信你，我没道理不相信你。”
我继续抛出重磅消息，莉娜也继续保持风平浪静——不过话聊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捅破倒数第二层窗户纸了。
是的，倒数第二层。
“刘愿没撒谎，我认识这个人。”
秦玉林凑到我耳边轻声道：“之前主管把我保出来的时候，我不知道对方是谁就查了一下，得知这位主管不常露面，平常都是这位特助来回传信。”
说是轻声，但其实比平常说话低不了多少，因为早在刘愿带人回来之前，秦玉林就提醒过这个情况——他没说莉娜就是这位特助，只说了这位特助平时经常替主管出面的事。
于是我当时就有了一个猜测，安排秦玉林多说这一句，也是为了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看来施密特小姐很受器重啊？”
我故意装出惊讶的语气，随后又想到什么似的“嘶”了一声：“或者说——那位‘主管’根本是个傀儡，施密特小姐才是真正的掌权人？”
“是施密特女士。”
莉娜把左手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来：“我已经结婚了。”
“抱歉。”
我看着她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但你只纠正了我对你的称呼，是承认自己的‘掌权人’身份了？”
“没有，我只是一名特助。”
莉娜神色冷淡的摇摇头，说着分别看了秦玉林和刘愿一眼：“但你很敏锐，这些年主管的工作，确实是我在处理。”
“敏锐个屁！我早发现了，懒得揭穿你而已！”
刘愿冷笑一声，结果发现没人理他，又说了声“望风”就快步去了门外。
我咬了咬牙忍住笑意，接着刚才的话题、半真半假的疑惑道：“主管不是傀儡，这些年却一直让你代职……为什么？”
“weil sie nicht da ist und sie mir vertraut。”
莉娜突然冒出一句德语，巧的是约翰森……或者伊南娜的记忆里，也掌握着一些日常的德语。
于是我瞬间注意到了她用的“sie”，这个词在德语中的词义比较复杂，写作“Sie”时有尊称“您”的意思，若结合语境做复数理解，还有“他们”的意思。
但调查部主管不可能是负数，所以莉娜在这里用的“sie”，大概率是最直接的“她”，也就是“因为她不在，并且她信任我”的意思。
“调查部主管是个女的？”
我心里小小诧异了一下，而这次确实是因为一点刻板偏见——两个女生在一起工作，我总觉得她们聊八卦的时间会多于工作。
甩头删除那个跑偏的想法，我眯起眼睛、像刚刚见面似的仔细观察着莉娜：“你突然改用德语，是想提醒我什么吗？”
“不知道，这是主管的命令。”
莉娜面无表情的摇摇头，随后再次抬起左手、露出原本没进袖口的腕表：“但我确实想提醒你——时间不多了。”
我闻言下意识看向手表，倒计时只剩八个小时多一点，也就是说减去赶路的时间之后，我只剩一个小时用来安排了。
“其实还挺充裕的。”
我轻松一笑：“其实我想见主管只为了两件事——第一，我要加入E.c.S.o；第二，我想知道她准备怎么处理岳升。”
话音落下，莉娜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双肩却稍稍往外打开了一点、腰背也比之前挺了许多。
这是一种“屏住呼吸”的体态特征，代表她此刻的内心非常警惕和惊讶，而这也说明她并不像晓星那样、完全没有情绪波动，只是在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流露。
“习惯？还是在防备我读表情？”
我心里不自觉的泛起狐疑，但却比之前自信了不少。
莉娜深得主管信任、并且刻意控制情绪流露，却依然藏不住此刻的惊讶，这说明对方没想到我会投诚——至少“主管”和莉娜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