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现在的位置赶往都江堰，几乎要横穿整个成都。
江兴腾的车技一般，方向盘握得死紧，车子开得左摇右晃，像随时可能拐进沟里。
颜月牙忍不住抱怨：“老哥早就说过，让你平时多练练，你非不听……”
“你看，都把咱们国主大人给晃得快吐了。”
江兴腾额头全是冷汗，手心死死贴在方向盘上，半个字都不敢回。
他这些日子跟在颜月牙身边，早已摸清了几位的身份，更知道此刻靠在车窗边，手肘支着额头、闭目假寐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幽冥国国主，烛龙。
想到自己这一路几乎是“拿命在飙”，江兴腾只觉呼吸都小心翼翼，恨不得整个人缩进座椅缝里去。
后排，单灵灵心不在焉地揉着玄狐毛茸茸的耳朵，时不时和颜月牙搭上两句。
“你别凶他了，”她瞟了颜月牙一眼，“再凶下去，人家连车都不敢开了。那要不……你来？”
颜月牙脸色一僵，讪笑着挠头：“那不行，老哥我不敢碰方向盘，女侠你知道的……”
他话音未落，就被烛洺赫淡淡的声音打断。
“说正事。”
男人连眼都没睁开，语气却沉稳得不容置疑。
颜月牙立刻收了嬉皮笑脸，整个人挺直了背，立刻换了一个人，表情紧绷，气息都不敢乱。
“咳咳。”
“是这样的，咱们从奢比村分开了之后，女侠、王子老弟和玄狐老妹儿回章尾山了，老哥带着校长和江兴腾回家了嘛。”
“老哥虽然是在忙家里的事情，但是没忘了收集一下九阴的消息。”
“江兴腾老弟编了个程序，专门提取和九阴相关的所有信息。”
“结果，就让老哥发现了。”
颜月牙从副驾上侧过身来，看向身后的几人。
“九阴在网上开了个‘国学’账号，说自己是真龙，来世间为人们排忧解难。”
“你别说，他搞得东西，还真的挺有模有样的。”
颜月牙递过来一个手机，单灵灵顺手接过，仔细看起了那个视频。
“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视频中，一个年轻的男人侧坐案前，手摇折扇，背后挂着一幅泼墨山水画，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蛊惑。
“世间龙气，最喜清净与敬意。若欲求龙佑，先设一清坛。”
“取白布一方，铺于堂前中央，以清水一碗，置于布心，水中点燃红烛一只，以表心火长明。”
“四角各摆米一撮，象征四方来聚；再置生果三枚，示诚心供奉。”
“此阵一成，龙神自会感知，你之心意，必不落空。”
他最后低下眼，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龙行人间，见诚则应。记住，供奉时心要静，念吾真名三遍，吉祥自至。”
最后一句话说完，玄豹倒吸了一口冷气，玄狐也仰起头来，齐刷刷的看向烛洺赫。
而一直闭目养神的烛洺赫，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冷哼了一声。
“有意思。”
单灵灵点开了评论，发现里面整整齐齐的写着。
“九阴在上，龙影护我。”
“九阴在上，龙影护我。”
还有人在下面写着。
“九阴大人真的很灵！我前些日子被公司裁员，背着房贷车贷，女朋友也跑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拜了九阴大人，现在找了个好工作，还遇到了一个对我特别好的女朋友！”
“就连买刮刮乐，都连续中奖！”
“谢谢九阴大人！”
屏幕上，类似的留言一条接一条。
大多都在感谢九阴，说拜了他之后，不论是财运、事业还是感情，都顺风顺水了起来。
单灵灵越看，火气越盛。王子煦忍不住叹息。
“哎，世人就是这样。一边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一边又忍不住想走捷径，妄图逆天改命。”
玄豹补了一句，神情肃然。
“凡人之命，自有天定。即便是尊上回应了信徒，也不过能给予一些安慰与希望。”
“真正逆天改命，干扰命数，那是会遭天罚的。”
单灵灵心口骤然一紧。
她想起明朝时，烛洺赫为了她怒发冲冠，不计后果的斩杀天子，断了他的命数。
随之而来的滚滚天雷，至今历历在目。
“那九阴现在这样帮人改命，他就不怕天罚吗？”
烛洺赫终于睁开眼。
他的手轻轻覆上单灵灵的手背，沉稳的气息带来一丝安抚，随即，他低声解释。
“他并不是在改命，而是在提前透支。”
“一个人若命中少财，注定无横财可得。”
“可若是用些法子，让他短时间内财运滚滚，那也只是把命中原本该慢慢散去的财运，一口气耗尽罢了。”
“运势被掏空，魂魄自然无法稳固。”
车厢里骤然一静，颜月牙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国主大人，您的意思是……比如老哥我，这一辈子的财运若是只有一百，本该一点点用到老。”
“可现在靠外力提前榨出来，看上去是突然有钱了，但实际上，以后就会啥都没有，甚至还要赔得更惨？”
“是这种……提前透支自己的命数？”
“嗯。”
烛洺赫点了点头，眼帘重新垂下。
“九阴这一步，走得当真妙极。”
“妙在，他借此广散声名。”
“信他的人越多，他汲取的信仰之力便越盛，而与此同时，他还能透支信徒命数，摧残其魂魄，以此为他夺舍做准备。”
车厢里一片死寂。
烛洺赫手指轻叩车窗，一下一下，发出低沉的哒哒声，狠狠地擂在众人心头。
“而且……凡人命数若被过度扰动，牵动天机。若是因此惊扰了神界……”
话音未落，气氛已冷得叫人脊背发凉。
“本尊，便将是第一个被问责之人。”
烛洺赫低低一笑，唇角勾起冷意。
他脑海中的棋盘上，九阴骤然落子，步步惊心，一步跨大，竟径直逼停在自己面前。
那是一局死棋。
仿佛只差最后一步，便已被将军。
单灵灵心口一紧，呼吸都快乱了，她浑身发颤，死死拽着烛洺赫的手，想开口，却只是张了张唇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