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
【是的。】阿尔法的银色球体上，那道代表木星引力场的线条，闪烁得更加明显，【它刚刚的试探，就是第一步。它在告诉我们，它有能力修改规则。而我们，只能被动地，去修复被它破坏的规则。】
【这是一个消耗战。我们的精力、能源，都会被拖入这场无尽的‘打补丁’工作中。直到我们出错，或者它找到一个我们无法修复的漏洞。】
乌尔的意识中，闪过苏泽那张平静的脸。那个将他们所有人绑上这艘船的人类，此刻正陷入沉睡，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或者，这本身，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乌尔自己掐灭。不可能。苏泽再怎么算计，也不可能算到回收者舰队的降临方式，更不可能算到蒙戈会以那种方式牺牲自己。
这艘船，从启航的第一刻起，就带着一个致命的缺陷。
【我需要修复。】阿尔法的数据流传来，【百分之七的算力，不足以支撑我与它进行长期的逻辑对抗。我需要材料，地球上有。我需要能源，太阳核心有。】
“苏泽沉睡着，没人能调动太阳核心的能量。”乌尔冷冷地提醒。
【天碑可以。】阿尔法说道，【它是这艘船的‘中央处理器’，苏泽是‘操作系统’。操作系统休眠了，但我们可以尝试以‘管理员’的身份，向处理器申请权限。】
【我们需要一个‘议会’。】阿尔法最终给出了它的结论，【由我，你，还有那个人类武神聂星辰组成。共同持有天碑的临时权限，应对眼前的危机。】
乌尔的紫色星云眼眸闪烁不定。
议会？听起来不错。但谁是主导者？谁的票数更多？
他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左臂，又想起了那个在法则交锋中，让他吃了大亏的人类。
【你没有更好的选择。】阿尔法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否则，下一次，它修改的可能就不是引力常数，而是你细胞的‘衰变周期’了。】
乌尔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他知道，阿尔法说的是对的。在这个以规则为武器的战场上，他这种依赖领域和能量的战士，反而成了最脆弱的一环。
“好。”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但我有一个条件。”
【请讲。】
“议会的地点，必须设在天碑之下。任何决议，必须得到我们三方的一致同意。并且……”乌尔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森然的杀意，“一旦苏泽醒来，所有临时权限，必须立刻交还。”
他可以合作，但他绝不允许，自己在这艘船上，彻底失去话语权。
尤其是在面对那两个心思深沉的人类时。
【逻辑上，你的提议可以接受。】阿尔法给出了答复。
下一秒，一道加密的信息，同时发送到了地球，军部最高指挥中心，聂星辰的面前。
聂星辰看着那份由械灵族起草的，冰冷、严谨，充满了逻辑术语和权力制衡条款的“方舟临时安全理事会”成立协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知道，这艘船真正的考验，不是来自外部那片混乱的灰色雾气。
而是来自船的内部。
一场围绕着生存和控制权的，新的战争，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而那个偷渡者，就像一个潜伏在暗处的裁判，微笑着，看着船上的乘客们，如何一步步地，走向它所设定的结局。
……
天碑之下。
这里并非一个具体的物理空间，而是通过天碑的权限，在地球近地轨道上开辟出的一片“信息锚点”。从外界看，这里空无一物。但对于拥有权限的生命体而言，这里是一片悬浮在灰色混沌背景下的，由金色符文构成的平台。
平台的中央，是那座万米天碑的虚影，它如同定海神针，将这片小小的“现实”，牢牢地钉在维度夹缝中。
聂星辰的身影第一个出现在平台上。他环顾四周，感受着此地纯粹而浩瀚的信息流，心中不禁感叹苏泽的手笔。这里，就是“诺亚方舟”的舰桥。
紧接着，一片黑暗在平台边缘凝聚，化作蚀光族乌尔那笼罩在黑袍下的身影。他断臂处的法则裂痕依旧存在，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最后，一团银色的液态金属凭空出现，凝聚成阿尔法的球体形态。它的表面比之前光滑了一些，显然，地球提供的材料让它进行了一次初步的修复。
“临时安全理事会，第一次会议。”阿尔法冰冷的数据流在另外两人的意识中响起，没有任何寒暄，直入主题，“议题一：确认‘偷渡者’的威胁等级与行为模式。”
它的球体表面，投射出一幅动态的三维图像。
那是一段被放慢了亿万倍的，关于木星引力场被修改的模拟过程。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亿万倍的，不属于这个宇宙的“法则线条”，如同最精巧的手术刀，切入了原本稳定运行的引力场模型，将其中的一个关键参数，替换成了另一串无意义的乱码。
“它没有直接注入它的‘坐标’。”阿尔法解释道，“它只是制造了一个‘错误’。这个错误，会导致木星的引力场出现周期性的，极其微弱的‘脉冲’。这个脉冲本身没有意义，但它的‘周期’，是一种加密语言。”
“它在用整个木星，向外界打‘摩斯电码’。”聂星辰立刻理解了。
“是的。”阿尔法确认道，“根据我的计算，以这种效率，它需要至少三个地球年，才能发送一个完整的，可以被它母体解析的坐标信息。”
“三年？”乌尔嘶哑地冷笑一声，“听起来时间很充裕。”
“不。”阿尔法否定了他的看法，“这只是它的第一次试探。它在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和修复能力。下一次，它可能会同时在太阳系的八大行星上，进行八种不同的‘法则污染’。再下一次，它甚至可能直接修改构成我们身体的‘基本粒子衰变率’。”
“它把我们的世界，当成了一个棋盘。而我们，既是棋手，也是棋子。”聂星辰总结道。
“议题二：应对方案。”阿尔法继续道，“方案A：被动防御。即在它进行破坏后，由我们消耗能源和算力进行修复。此方案的最终结果，是我们被拖垮。失败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方案b：主动清除。如之前所说，风险是导致方舟底层逻辑崩溃。失败率，百分之百。”
“所以，没有方案？”乌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
“有方案c。”阿尔法的数据流停顿了片刻，似乎在进行最后的推演，“既然它想玩游戏，我们就陪它玩。但不是在我们的世界里，被动地当棋子。”
它的球体表面，图像再次变化。出现了一个纯白色的，无限延伸的虚拟空间。
“我提议，由我构建一个‘逻辑攻防平台’，我们称之为‘白板’。这是一个纯粹的信息空间，与方舟的物理现实隔离。我们将主动邀请‘偷渡者’，在这个平台上，进行一场逻辑的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