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话一出吴希清先急了。他狐疑道：“不会吧？他们不是说只是来协调两派关系的吗？”
下午的时候李所往也跟吴希清他们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任务，所以如今双方是知道彼此入蜀意图的。
王参细细思索了一下，倒是赞同起戚正的想法。他摸着下巴不敢看吴希清：“并案处理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
吴希清大惊失色：“那怎么办？”
......
另一面，叶诚跟李所往已经见到了唐旭。虽然没见过李所往，但唐旭也曾听阿升提过。他明知故问道：“这位便是李所往李大人吧？”
李所往抱了抱拳，算是打过招呼。他猴急道：“不知道阁下如何看待唐门跟峨嵋的冲突？”
唐旭盯着李所往看了许久，又问道：“你是朝廷派来调停此事的？”见李所往点头，他突然沉默下来脸色变了数变，良久才悠悠道：“此事是唐门的错，但不是唐门的错。”
这句乍一听像是废话，但叶诚品出了其中的意味。
这件事的的确确是唐门做的，但内门无法代表整个唐门。
这话由唐旭这个内门弟子说出来，倒有点诛心的意味在其中。同时也看得出外门似乎苦内门久矣，其实也不难理解——内门跟外门就像一个家里的两个儿子，小儿子前脚刚帮人搬东西，大儿子就把东西给抢了。结果小儿子还被人说一家子都是坏人...
李所往也听明白了唐旭的意思，又问道：“那依阁下看，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唐旭轻轻摇头，又朝叶诚问道：“叶大人此番前来为何？”
叶诚摸了个苹果啃了一大口：“我会参加和谈，特来知会一声。”
“连您也要来踩一脚唐门？”唐旭话里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悲愤——六扇门只是被派来当个调停者表达朝廷作壁上观的态度，叶诚可是代表朝廷向唐门问罪了。
叶诚讥讽道：“你还觉得委屈了？那枉死的三十九条人命不委屈？哼，踩一脚唐门...我还嫌脏了我的鞋！言尽于此，告辞了！”
李所往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叶诚就暴怒了，但见到叶诚拂袖而去，他还是赶紧跟上。等走远了他才问道：“叶大人，您刚刚是...”
叶诚面无表情：“故意施压罢了，接下来就看什么时候会谈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时间由我来安排。”
“这...好吧。峨嵋那边应该这几天就到，我帮您挡一下，但估计撑不了多久。”
李所往搬出峨嵋目的是为了让叶诚心里有数——都是在官场混的，说话总是有一套官场的方式。
不料叶诚却抿嘴笑道：“无妨，若是他们来了好好招待，等你拖不住了我再跟等闲道长谈谈。”
听见这番话，李所往神色古怪——自己见了等闲道长都是大气不敢喘，你个比自己高不到哪儿去的锦衣卫百户怎么敢说这种话？
......
五天后，李所往终于是顶不住压力找到了叶诚。然后他就见到叶诚跟等闲相谈甚欢，等叶诚离开后等闲朝他说道：“那就再等等吧。”
如果说李所往之前是因为赏识叶诚能力所以觉得对方是个还不错的后辈，那么现在他真的在思考是不是应该以下官的身份与叶诚相处了...
......
那之后过了三天，柳笑风终于是带着唐白来了。叶诚本想让李所往通知去通知唐白三方会谈的事，但最后还是由自己去见了唐白——他打算让唐白去趟唐门...
“唐白前辈，柳前辈应该跟您说了吧？”叶诚笑眯眯地看着唐白问道。
唐白眉毛一扬，不屑反问道：“你想用我要挟唐门？”
虽然确实如此，但叶诚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他反唇相讥道：“前辈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吧...”
唐白愣了愣，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叶诚对此举视而不见，拍板定道：“来都来了还矫情什么劲？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出席三方会谈。”
敲门声适时响起，李所往的声音客气的不像是平辈间的交流。
“叶百户，唐门跟峨嵋的人都来了。您看是不是...”
叶诚抬了抬下巴示意道：“走吧？”
......
当唐白跟在叶诚身后的时候，唐门一片哗然。而叶诚也借机打量起唐老太的样貌——有别于想象中的尖酸刻薄。唐老太粉面桃腮，显然是保养的极好，若非是眼角的鱼尾纹与满头银丝，说是四十出头大户人家的主母都有人信。
叶诚轻咳一声，说明来意：“听说你们双方有点争执，今儿个就让你们坐下来聊聊。锦衣卫同六扇门就代朝廷替你们做个主。”
唐老太双眼一眯，不阴不阳地开始发难道：“朝廷的手都敢伸到江湖来了？”
叶诚把凳子往后拉了拉，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放在桌上，邪笑着调戏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的手不伸到江湖里，伸到你衣服里？”
唐老太拍了下桌子，冷声道：“哼！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
叶诚只觉得一阵香风扑面而来，随即就听到唐白沉声道：“屏住呼吸！”紧接着他就看见唐白用衣袖那么一挡，然后唐白就把衣袖撕了...
而被废弃的衣袖，掉到地上时竟发出嗤嗤的声响！
叶诚起身打断母子对视，他拍了拍唐白的肩膀笑着安慰道：“别紧张唐前辈，唐长老不过是试试我的斤两，你那么认真就不好了。”说完这话，他笑容尽敛，面无表情地跟唐老太对视。
叶诚伸出食指警告似的点了点，森然道：“谋杀朝廷命官，这笔账我先给你记下。再有下次看看是你唐门人多还是朝廷兵多！”
唐门在当地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受过这种气，当即就有不少人交头接耳起来。就连唐旭看向叶诚的眼神都不太友好...
“闭嘴！”唐老太冷喝一声，场内顿时鸦雀无声。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叶诚，言归正传道：“不过是些小摩擦罢了。你说呢，等闲？”
等闲并未接话，倒是态度暧昧道：“可大可小。”
在旁人看来，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叶诚带着峨嵋一起欺负唐门。
唐老太也看出来了，当下气极反笑道：“那你想如何？”
等闲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三份合约，分别交给另外两方。他悠悠开口道：“口说无凭，晚辈特地给您准备了书契。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您就签了吧...”
唐老太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强压下磅礴的怒意，她瞥了眼吃吃喝喝不亦乐乎的叶诚及身边一言不发的唐白，双手在桌子下已经攥成了拳头...
“这书契，唐门不签。”
循声望去，发现竟是唐老太身旁的人。这时李所往介绍道此人就是唐明。叶诚嘴角的弧度一闪而逝——他早就注意到唐老太旁边那个与唐白年纪相仿的中年人了。之前一直都是唐老太“越俎代庖”，差点让他以为那个唐明只是个易容了的假货。
场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唐明身上，可他浑然不惧，起身仍是重复了那一句话。
“这书契，唐门不签，也不能签！”
叶诚借题发挥道：“哦？那阁下的意思难道是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话音刚落，场内众人只觉得眼睛一花，就听见“啪嗒”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剁下。再看去，却发现唐明的半截尾指在桌上！
唐明捂着伤处，头上冷汗涔涔。他虚弱笑道：“哪有株连的道理？既然是内门弟子犯事，自然是我这个兼任的门主管教无方。这个交代，不知等闲道长可满意？”说罢，还看了一眼脸色复杂的唐白。
叶诚也给这一出震住了。他定了定神，望向等闲...
等闲盯着那半截尾指看了一会儿，摇头苦笑道：“何必呢？”
唐明不答。
用手帕包起那半截尾指后，等闲把自己身前的那份文契撕了。他朝众人拱手道：“这件事，峨嵋愿意既往不咎，但绝不许有下次。”临走之际，他半回头瞥了眼唐门的人，轻蔑道：“一群长不大的小孩。”
叶诚伸手压了压，拿出那瓶在自己这儿存了许久的七草六药丹，取出一颗让李所往交给唐明。
“七草六药丹？”
见叶诚点头确认，唐老太脸色稍好。
铺垫也铺垫的差不多了，叶诚直入主题道：“别急着走，我想问问，唐门跟昆仑灭门案的是不是有什么关系？”问这话的同时，他一直留意着唐明的表情...
唐明正好服下那粒七草六药丹，不知因为是药效还是因为叶诚这一问，他抖了抖。
唐老太脸色凝重，她眯起凤眼死死盯着叶诚问道：“昆仑灭门？怎么回事？”
叶诚也不惧，而是眼带笑意地望了眼她身后的唐门弟子冲她挑了挑眉——似乎是在问，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聊这个吗？
唐老太似乎也明白此刻不是交谈的好地方，就吩咐道：“带门主回去疗伤。”
叶诚注意到唐明想说些什么，但被唐老太瞪了一眼就没再开口。他跟李所往交代道：“这件事就算结束了，接下来是陛下要我们办的案子，我想...”
“我懂我懂！”李所往讪讪地退出房间，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扪心自问，至少他是没法跟唐老太平起平坐的。而这位叶百户，不仅跟唐老太没大没小，刚刚甚至还隐隐压了唐老太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