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婉低垂下眼眸，目光落在她那双被冻得通红的手上，只见手背上有一个显眼的冻疮，肿胀得高高凸起，甚至还隐隐有化脓的迹象。
再看她身上穿的棉衣，一眼就能看出十分单薄，不用多想便能知晓她如今的生活并不容易。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实话说，这位前大嫂自从嫁入宋家以来，每天都打扮得颇为精致。
本身容貌姣好，再加上精心装扮，这些年来保养得与未出嫁时相差无几。
然而，和离不过短短数日，她手上头上的那些珠宝首饰都没了，落魄的简直不成样子。
明明阿兄给她的东西如果仅供她一人使用，怕是两辈子都用不完。
那天她父母在家中的闹腾，她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
而且对于张家那一大家子人，她心里也很清楚，他们可都不是善茬儿。
平日里这位大嫂在兄长面前可是趾高气扬、十分强势的模样，如今却怎会变成这番凄惨光景。
难道之前的嚣张跋扈都是只在自家才能使出来
在对上娘家之后，连反抗的勇气都没了。
想到这里，宋知婉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把阿兄给你的东西都交给他们了？”
张氏羞愧的别过脸，她低头小声道，“能找个地方说吗？”
宋知婉颔首示意，领着张氏一同来到自己名下酒楼。
此时正值午膳时分，酒楼门庭若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店小二们忙碌得像陀螺般转个不停，脚不沾地；掌柜则满脸笑容，殷勤地招待着每一位顾客。
尽管时值寒冬，但他身着单薄夹袄，仍热得满头大汗。
见宋知婉来了，掌柜喜出望外，赶忙迎上前去，将宋知婉一行人引入专设的包间，并亲自监督上菜。
不一会儿，桌上摆满了宋知婉平素最爱的佳肴美味，同时还献上一壶香醇的桂花酿。
宋知婉优雅地斟满一杯酒，轻抿一口，那股清甜醇厚的滋味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她悠然自得，静静等待着张氏开口。
而张氏却显得十分拘谨，坐在对面，眼睛直勾勾盯着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肴，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
这些天来，她几乎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饱饭，今早甚至滴水未进便匆忙赶来。
此刻，面对这一桌香气扑鼻的美食，她的肚子不禁发出“咕咕”的抗议声。
这突如其来的尴尬让张氏愈发窘迫不安，她使劲搓着双手，始终不敢抬头直视宋知婉，深恐对方会因此看不起自己。
在宋知婉面前，她依然想维持住那少得可怜的面子，但她的肚子却不允许她继续维持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叫声越发响亮，哪怕这声音并不算大，然而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这一丁点响声听起来也是震耳欲聋。
“先吃饭吧，我也饿了。”
张氏突然抬起头来：“婉婉，真是对不住，以前都是我的错。”
宋知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些年以来，张氏一直折腾个不停，也不是没有向自己道过歉，只是每次道歉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的模样，眼神中更是带着刀子一般，哪里有半分的诚心实意？简直就是一副恨不得要亲自动手打人的样子。
而这一次，张氏的歉意看上去倒是颇为诚恳，只可惜，已经太迟了。
张氏接着说道：“上次你到我那里去，我没有好好招待你，真的很抱歉。”
“还有你问的那件事情……”
话到此处，她便低下头去，再也不敢直视宋知婉的眼睛。
“我确实藏了私房钱，当时想着十两八两的也没多少，就当给自己留点私房钱，心里踏实一点，后来时日久了，你阿兄也不管，我就想着那就多留一点，以后还可以给孩子们。”
“后来时日久了，钱积攒的越来越多，而这些钱也不在账上，就只是我自己的，我的心也越来越踏实。”
“你要相信我，当时我藏银钱确实有私心，可我也只是想踏实一点。”
“婉婉，你不知道。”
“这世上不是家家都能把姑娘捧在手心疼着，所有的好，也是夹杂着别有用心的。”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活得自由自在的姑娘。”
“当时我就想着，他能对你这个妹妹这般好，想来对我也不会太差，其实他对我也不算太差，只是跟你比起来确实相差太远。”
“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较着劲儿，我一直在跟你比着，我心里想总有一天他能对我好过你。”
“你只是一个外嫁的姑娘，我跟他才是同床共枕的夫妻。”
“只是啊，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失望，我输的心都碎了。”
“眼睁睁的看着他抬了一房又一房的女人，后院的孩子一个一个的出生，我无暇在顾及其他。”
“我想着一定要多给孩子留一些，他不管孩子，不管我，整日做什么也不跟我说，我要什么他都给，就是不乐意我说你一句。”
“好不容易你出嫁了，赵大人对你也是那般好，我想着，以后他的心思总能放在我的心上吧。”
“可他没有啊。”
“他依旧每月十来日歇在我这，在外面做什么，依旧不会跟我说。”
“我就想着把孩子管得严一些，只要孩子出息了，他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可他却告诉我，宋家的孩子不需要出息。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道理？谁家不盼着孩子出息？怎么就宋家是这个样子。”
“婉婉，我跟他越走越远，你有很大原因。”
“也是我心胸狭窄，做嫂子的容不下你这个小姑子。”
“如果我能够心胸宽广一些，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张氏一开始还说的正常，后来就开始胡言乱语。
宋知婉安静的听着，看着她眼里闪着泪花，满面愁苦的样心里异常平静。
突然，张氏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婉婉，我估计要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