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裳霓紧闭的双眼猛地一睁，只余周围呼啸的风声，和逐渐落下的雪花。
寒冬如约而至。
又过了几日，她的伤口算是愈合了，身子也灵巧了许多。
这日一早，赵婉儿便来给她请了安。
“少夫人，您昏睡了好几日，妾很担心，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能亲手给您煲点鸡汤来。”赵婉儿规规矩矩的朝她福身。
“你有心了。”孟裳霓坐起身来，却瞧见了她眼下的淤青，“怎么了，近日过得不如意？”
她一提，赵婉儿就来气，“少夫人，不是我说，您伤成这样，世子怎么也该亲自来照顾您吧，可除了那日请齐大夫来看了您，竟是再也不来了。”
孟裳霓淡淡一笑，“你是替我操心，还是自己心里不服气？”
被她看穿的赵婉儿也不捏着了，“世子不来看您，也不到我房里去，每日就知道去跟婆母说话，也不知他们母子有什么好说的！”
那潘氏还天天叫她去屋里站规矩！
有时更是要她跪在地上捏脚揉腿！世子就那么看着，也不替她说话，她当然气了！
“他们母子向来感情甚笃，你既已是世子的妾室，便也多往婆母处走动走动，跟世子一起孝敬她些。”
孟裳霓话落，金钗已经打了水来替她梳洗。
金钗故意朝赵婉儿道，“赵姨娘，人家母子情深，连我们少夫人都插不进去，您就……”
她话没说完，却在赵婉儿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她心中那隐隐的猜想，愈发重了。她甚至想起，有时候世子明明回来了，又并没回他的住处，她蹲守一整夜都见不着人影。
越往下想，心头越是震惊，不行，她一定要搞清楚！
如今少夫人新收了养子，世子又被潘氏绊着不宠幸她，她必须要尽快怀上自己的孩子，在这府里才算是真的站住脚。
孟裳霓看了看她，只道，“天冷了，你还穿着旧衣，我听闻羽衣楼来了新料子，你随我去选些，做两身保暖的衣裳。”
“谢谢少夫人。”赵婉儿抬头一笑，该说不说，少夫人这个大腿是极好的，有什么好处也是想着她的。
自己嫁妆都见底了，还能想着给她做衣裳呢。
“今年这冬天来的好猛，少夫人身子本就不好，更该多添些冬衣才是，二少爷也是，他太瘦了。”
她提起谢澜渊，倒没什么嫉恨，少夫人肯收这样的孩子为养子，正说明她心胸宽广，等将她生下孩子，也记在少夫人名下。
楚光耀和楚光瑜已经是废了，她未来的孩子机会大着呢。
孟裳霓眉眼柔和下去，渊儿……那孩子，她还有很多话要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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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衣楼。
初冬的雪落，烫金牌匾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
在其对面，是帝都第一药房，灵芝堂。
孟裳霓一手捧着汤婆子，一手牵着谢澜渊，身边跟着金钗和赵婉儿。
谢澜渊歪着小脑袋，认真看着孟裳霓，鬼知道这几天，他为了娘亲的伤势，是怎样的心急如焚。
好在爹爹送来了兽毒解药，他偷偷加在了娘亲的饮食里，瞧着娘亲现在已经大好了，他心中才松了一口。
随后，谢澜渊不禁又朝羽衣楼里面望了望，琳琅满目的布料堆在柜台上，花花绿绿的，甚是惹眼。
还有一些成衣挂在架子上，用长长的布袋封着。
门口更是摆了好几个成人大小的人偶，它们都穿着今年最时兴的款式。
只是那些料子却是入不了谢小公子的眼，镇国公府里随便一匹缎子，都比这里的好。
娘亲若是喜欢，全都拿来给她！
一行人还没跨进门，就听得身后一道冷笑。
“孟裳霓，你被狮子打了个半死，还有力气到这地方来？”
孟裳霓脚下步子一停，身后的人就赶了上来，正是程霜。
她穿着浅色里衬，罩着一件绣着零散紫薇花的玫袄，头上插着绢花，脸上的妆容亦是精致，她故意伸着手，让丫环扶着，露出腕上的白玉镯子。
整个人比那日在黑市斗兽场见的要贵气许多。
“你谁啊你，羽衣楼你开的，我家少夫人怎么来不得了？”赵婉儿第一个出声怼了上去，一边说一边拿眼神打量她，“大冷的天，你手不冷吗？显什么显？你那白玉镯子，还没少夫人给我的好！”
说罢，赵婉儿袖子一扯，晃着自己腕子上的镯子，也是白玉的，水头却比程霜那个好很多，“哼，谁没有似的。”
程霜看了看赵婉儿，只见对方生的艳若桃李，一身气派竟是不比她差。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跟孟裳霓说话，轮得到你咋呼？”程霜脸一黑，瞧那狐狸精矫揉造作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恶心。
“婉儿是世子宠妾，程姨娘，你应该放尊重些。”孟裳霓冷冷出口，便不再理她，带着自己的人径直朝羽衣楼里去。
“哼，大家都是姨娘，显得你多高贵一样。”赵婉儿斜了程霜一眼，身子一侧，屁股怼她腰上，紧跟上孟裳霓。
“程姨娘，咱们还进吗？”程霜的丫环姹紫小心问道。
“进，怎么不进？”程霜一甩衣袖，“不做衣裳等着冻死不成？”
气死她了，她都悄悄写了书信，让人给孟承烨送去了，信上全是暗示她过得如何不如意，需要他的帮助。
可一连几日过去，竟是半点回应都没有！
孟承烨不理她！该死的！到底哪里出错了！
没办法，她只能把压箱底的钱掏出来买冬衣了，谁让她丈夫的正妻，连炭火都不给她！
尚书府的日子，难啊！
她现在是越发怀念孟承烨的好了。在孟家，每年冬天，孟承烨生怕她受凉，冬衣都是一箱一箱的给她做，一整个冬天，屋里的炭火都不会停。
她名义上虽是他的贴身丫环，过得却都是正头娘子的日子。
程霜一绞帕子，心中暗自发狠，她绝对不能这样轻易放过孟承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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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衣楼内，一等成衣区。
潘氏从试衣室里出来时，红光满面。
她穿着朱红色的新裙，北疆棉做的里子轻巧又保暖，外面是蜀锦，上面绣着精致的茶花，奢华非凡。
“哎呀呀，伯夫人，您穿着这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里的娘娘呢。”羽衣楼的掌柜惊呼道，一通马屁就差给潘氏夸上天了。
潘氏端着身子，在一人高的铜镜前转了几个圈，然后心满意足，带着期盼的看向身边的楚阳。
“大郎，这身我真喜欢。”
掌柜立刻道，“不贵不贵，才十两黄金。”
楚阳瞬间黑了脸，十两黄金？！他们怎么不去抢！
“伯夫人以前在小店，随随便便做一套衣裳，也是要花几两金的，今年冬天，别说是蜀锦和北疆棉了，就连普通的棉麻价格都翻了倍，这十两真是不赚钱的。”
“何况除了伯夫人，我真不知道这天下还有哪位夫人能撑起这套衣裙来。”
以前有孟裳霓在，潘氏是尽情挥霍，她早就习惯了，就算自己有钱，那也是捂严实了的。
区区一件衣裳而已，现在她自己不想掏钱，就指着楚阳给她买。
大郎有私蓄，她是知道的，她要的就是大郎的态度。
楚阳哪里不知她的性子，便是一咬牙，道，“既是母亲喜欢的，买就是。”
反正日后孟家的家产都是他跟六皇子的，现在这一套衣裙，咬咬牙也就买了。
掌柜顿时喜笑颜开，就要带他去结账台，偏在此时，一道丽声幽幽传来，“世子，婆母，好巧。”
楚阳和潘氏心里咯噔一声，就看见孟裳霓和赵婉儿站在不远处，冲他浅笑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