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没等周飞说话,径直迈步走进办公室,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不疾不徐,却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压得人喘不过气。他向来是有仇当场报的性子,若是能忍到隔夜,那便不是顾南了。
他目光扫过脸色各异的三人——刘文的惊慌、周飞的局促、李副厂长的强装镇定,最后落在李副厂长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李副厂长,这都快下班了,您还在这儿忙呢?不知道是在开什么重要的会啊?我刚从车间过来,听说您这儿讨论得挺热闹。”
李副厂长没料到顾南会突然闯进来,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冰水,从头凉到脚,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脑子里乱糟糟的,刚才想好的措辞全忘了。他定了定神,强装镇定地咳嗽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文件挡在面前:“哦,没什么,就是跟刘师傅、小周聊聊车间的生产安排,最近订单紧,开个短会顺顺流程。”话虽这么说,他的眼神却有些闪躲,不敢直视顾南的目光。
顾南瞥了李副厂长一眼,对方脸上那点掩饰不住的错愕和慌乱,他看得一清二楚。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俩人准是在背后合计着什么,可惜算盘打错了。但他没打算当场拆穿,对付这种耍小聪明的人,没必要硬碰硬,有的是办法慢慢收拾。
他转而看向一旁的刘文,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刘工程师,我记得你上午还托人跟我请假,说身体不舒服,在宿舍躺着休息呢。怎么这会儿倒出现在李副厂长这儿了?难不成李副厂长还懂医术,能给你瞧好肚子疼?”
这话像根软刺,不偏不倚扎在两人软肋上。李副厂长被问得一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张了张嘴,半天没琢磨出该怎么接话。他是真没料到顾南会突然提这一茬,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刚才那点得意劲儿瞬间泄了大半。
刘文更是慌了神,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下意识地看向李副厂长,眼神里满是求助——刚才两人还凑在一起,得意洋洋地算计着怎么给顾南下个绊子,哪料到正主突然找上门来,还一句话就戳破了他的谎话。他本指望李副厂长能帮着圆几句,没成想对方也哑了火,嘴唇动了半天,愣是没发出声。
没办法,刘文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顾副厂长,我……我确实是肚子疼,刚才想着过来跟李副厂长再续几天假,顺便……顺便汇报下手里没干完的活儿。”
顾南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眼神里透着几分清冷:“哦?这样啊。生产这块儿是我负责的,既然你身体不舒服,那可不能硬撑着。这样吧,也别续假了,直接给你放一个月的假,回去好好休养,把身子调理利索了再说工作的事。”
刘文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顾南的意思——这哪是好心给假,分明是想把他从生产科的核心岗位上挪开,慢慢边缘化!真要是回去歇一个月,他手里攥着的那几个项目,肯定得被别人接手,到时候自己能不能再回生产科,怕是都两说了。他急忙摆手,声音都带了点颤:“顾副厂长,不用不用!我现在感觉好多了,真的没事了,能上班!”
“那可不行。”顾南收起笑容,语气陡然变得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身体是本钱,垮了可怎么干活?明天赶紧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从头到脚好好查查,拿着诊断报告回来销假。要是查出来真有什么毛病,该住院住院,医药费厂里报销。”
李副厂长在一旁听得急,心里跟猫抓似的。刘文可是他安插在生产科的眼线,真被调走了,他往后想摸点生产上的动静可就难了。他本想插句话帮刘文圆过去,可顾南突然转头看向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透着无形的压力:“李副厂长,你觉得呢?我看刘工程师确实得好好歇歇,别硬扛着影响了工作进度,毕竟他手里的活儿都挺关键的。”
李副厂长心里憋屈得厉害,可也没办法——他虽是副厂长,但论起员工调度和生产安排,顾南才是具体负责的人,按规矩他确实得听顾南的。真要是跟顾南硬顶,传出去反倒显得自己不懂规矩,公报私仇。他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挤出个干巴巴的笑:“顾副厂长说得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刘工程师,你就先回去休息,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刘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才多大一会儿,李副厂长就把他卖了?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往后谁还敢真心投靠?他死死盯着李副厂长,眼里满是愤怒和失望,嘴唇哆嗦着,却又发作不得——毕竟顾南的安排,在明面上挑不出半点错处。
顾南没再看他们那副难看的脸色,只是对刘文道:“刘工程师,一会儿到我办公室来拿假条,让秘书给你开。”说完,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得像没事人一样,显然没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他向来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谁想给他使绊子,就得有承受反击的准备。
顾南一走,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刘文猛地转头,指着李副厂长的鼻子低吼:“姓李的,你这叫什么事?刚才还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怎么转眼就把我卖了?!”
李副厂长脸色也难看至极,没好气地瞪回去:“你以为我想?谁知道顾南会来这么一出,打了咱们个措手不及!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你先回去休息,等这阵风头过了,我再想办法把你调回生产科,行不行?”
刘文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威胁:“最好是这样。你也知道,我手里握着些东西,关于厂里那几笔旧账的,真要是捅出去,对谁都没好处,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