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在住院吗？身体没事？”喻姝不咸不淡地问候着，显然，周淑娣情绪很差。
“昨天他们就找我来。”
周淑娣这几天过得水深火热，她几乎确定了喻姝在那个暑假的悲惨遭遇，毕竟有之后初中几年的叛逆和闹翻作为背书。
逻辑一下子畅通了。
“你可以不来的。”
喻姝觉得能挨过刑讯的人都是人才，要知道她现在的处境，是托郁拾华和阎君合的福，才能每天那么安然无恙。
没有丝毫语言上身体上的羞辱。
好比周演，第一天便被来了个下马威，连厕所都不许他上，就把他扣在椅子上。
试图以此击碎对方的自尊心。
“我，我想来看看你。大姐儿，你还好吗？”周淑娣一到了这种场合，满身的劲儿和泼赖消失地无影无踪。
看起来是如此人畜无害，如此拘束腼腆。
“还好。”
喻姝平静地回答。
她觉得周淑娣估计压根不清楚自己近来被赋予的使命，是被寄托的希望……她失笑了片刻，又旋即恢复了表情。
不对。
是故意的。
故意没告诉周淑娣任何目的和想法，只希望她自由发挥野蛮思考，说不定局一下子就破了呢。
而她……
喻姝垂下了眼眸。
她在周淑娣的刺激下发疯的可能性非常高。
比如初中那会儿，因为一碗蛋羹引发的血案，喻家那会儿虽然不富裕，但鸡蛋是肯定吃得起的。
喻姝因此没多想地舀了几口蛋汤拌饭吃，没留心到那蛋汤的碗不大，而吃进嘴里的味道过于淡了。
满桌子菜，她没啥想吃的，不过是借着蛋汤把饭吃下去而已。
结果……
等到她第三次去舀的时候，周淑娣爆发了。
她爆发很正常。
任凭一个人在家带了一个月以上的娃，且没其他帮手，爆发是分分钟的事儿。
喻婷那会还小，一点忙都帮不上，喻姝按理说是能帮着带弟弟的，可她一点儿都不愿意。
在经历周衍桥的事后，她耗尽多少心血才把自己收拾地有个人样回到鹏城，对着家里的新成员，恨得咬牙切齿。
凡是放学或者休假，喻姝怎么愿意呆在家里，就是在公园的石桌上写作业她也不会回家的。
因为在家，就必须面对一个屁都不懂却害她在地狱走了一回的弟弟，以及一个使唤她让她帮忙的亲妈。
要是没那些事儿，喻姝还是愿意搭把手的，比如喻婷的降生，喻姝不说尽心尽力，也学会了换尿布泡奶粉这些。
但眼下。
没可能，她没掐死喻斌就是她的善良。
这种前提下，加上岁月不饶人，周淑娣没日没夜地照顾着亲生的耀祖，怎么能不累不抱怨呢？
“这是你弟弟吃的，你弟弟好不容易能吃辅食了，平常不管也就算了，你个中学生了怎么好意思和斌仔争口吃的，那么多菜……”
喻姝盯着喻斌的蛋汤，没吱声。
这已经是万般忍耐了。
确实，喻斌能吃的就那一点蛋羹，其他的小毛头吃不来。她确实不该抢。
等喻姝千辛万苦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周淑娣却没打算放过这个左看右看都不顺眼的大女儿。
她这个年纪早帮着父母做饭洗衣了，怎么她养的女儿那么自私自利一点不管事儿的？
她于是开始骂了。
一开始喻姝也能忍。
她当时已经想好了，等成年后等读完大学，她肯定努力挣钱把欠喻建国和周淑娣的都还给他们。
一定双倍奉还！
结果周淑娣抱怨得没完没了，连喻建国都听不下去了，一旁的喻婷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呆在赣城好了！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还养出仇来了是吧。你这什么眼神！啊！”
周淑娣累得没法说，她这半年来哪里睡过一晚好觉，男人要挣钱没办法，婷婷太小已经被她忽略了大半。
就这个大女儿！
白天读书上学就算了，晚上回家也不知道帮帮忙，一到周末人影都没，带着婷婷出去花钱出去玩。
她怎么那么命苦！
“我跟你讲，你能跟着住在城里都不错了，留在老家的孩子多得很！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该留你在乡下，好好养你在城里……”
周淑娣没骂完，变故陡然而生。
喻姝把饭桌掀翻了。
对，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造反。
她被周淑娣最后两句话刺激得彻底发了疯，她一点没客气得叫骂回去：“是呀！早知道！早知道！你生我干什么！我求你的吗！我生下来就没带把，你把我溺死不就得了！你养我干什么！你疯了吗！”
“我跟你说，疯了的是你！你喜欢儿子就不该养女儿！生下来就弄死不就得了！”
喻姝的离家出走是有章法的。
她直接拎走了已经整理完的书包，发疯一般地拿着塑料袋塞了几套衣服，还有辛苦攒的钱。
喻姝不想挨皮肉上的打，一气之下趁着周淑娣哄哇哇大哭的儿子，喻建国管婷婷的空隙冲出了家。
至此到高中。
喻姝和家里的关系都处于冰点。
有了这次发疯，周淑娣在后来的岁月里很少再敢明目张胆地为一些小事来闹大女儿，因为喻姝是会发疯的。
所谓按闹分配。
自古以来有它的道理。
“大姐儿，大姐儿。”周淑娣孜孜不倦地叫着她，又前后左右看着房间，不知该说什么。
“嗯，你说。”
喻姝在给心房添了无数砖瓦后，静静看着自己的母亲。
和有转换品的父亲比，周淑娣在她心里的存在其实是独一无二的。何裳毕竟死了。
如果阎君合还能补位父亲的话，那么她母亲的位置……唯有周淑娣能填这个空。
她没办法忽视对方的存在。
“你这几天都在这里？有饭吃？”周淑娣的关心很质朴，无非吃喝拉撒几件事。
“有。你可以走动，到时结束了他们会带你去食堂吃饭，有荤有素，吃得很好。”
公职人员的食堂是无解的福利。
不过，喻姝联想到了郁寰集团的食堂，心又柔软了几分，其实她的运道不能说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