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不看新闻的吗？自己打开手机搜一搜，你家好女儿，这几年干了多少好事？”
老太太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家的关系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紧密，从里到外透露着一股古怪。
这点被老太太戳中了。
周淑娣自知文化有限，不要说看新闻，她生理性厌恶一切文字类的东西，她喜欢刷直播买东西。
喻斌则爱打游戏，对短视频一类的不屑一顾。
喻建国是三人里相对最开放的，接纳的信息也最斑驳，多少知道一些时事和政策。
“不是，你不是说大姐儿她是受害者，为什么受害者也要被询问啊？她做错什么了？”
周淑娣眼看晓得内情的人在此，也就不管不顾地张嘴来问，就好比火车站医院里那些永远看不懂标识和指引牌的人，就喜欢问真人。
做错什么了？
老太太这时候终于意识到了这家人的认知和她似乎不是一个频道的，尤其这位中年妇女。
她目光调转开去，看向了喻斌。
作为年轻一代，不可能不使用手机，喻斌随便搜了搜喻姝的名字，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你问你儿子吧，手机上写得清清楚楚，省得说我这老太婆空口白牙污蔑了谁。”
老太太好整以暇地等着面前几人破防。
结果……
破防是破了。
可她也成了罪魁祸首。
周淑娣发病了，且形容可怕，老太太显然被这突发的病况吓了一跳，还挨了喻建国凌厉又怨恨的一记眼神。
但老太太只是刻薄了些，做人上还有点讲究，嘴巴动了动倒没持续输出，想要骂回去。
她思考的是……
要是这周淑娣没能抢救回来，她孙子是不是更得娶人家女儿作为代价？
就在老太太权衡利弊，开始祈求自己每年捐了不少香火钱的佛寺时，何良文质彬彬地现身了。
然后她听着喻斌气愤无比地与何良告状，言语间把她塑造成了一个蛮不讲理、尖酸刻薄的死老太婆。
“是郁老太太。”
何良笑意不减，似乎不受喻斌影响。
老太太十分矜贵，脸上逼出几分迫不得已的歉意来：“何司长啊……真是好久不见。”
何良着实没料到郁老太太执行力那么卓绝，竟然不顾‘身份尊卑’直接杀到了周淑娣的医院来。
他委婉道：“说来话长，先前因为喻姝的关系，我和他们一块吃过饭。也是那天周女士受了点刺激，所以送进了医院。”
老太太愣神片刻，没多久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你……她真是你外甥女？”
何良从容点头：“验过了。是的。”
他没指望可以靠这点血缘让老太太对喻姝改观，但至少不要再来医院闹一个病人。
有本事搞自己孙子去啊？
想到这儿，他对郁拾华添了几分不满。
“您其实不必来找喻姝的养父母，快三十的女儿，哪家父母管得住。再说，要真会听父母的劝，早些年怕就嫁人了，也不会和您孙子在一起，您说是吧？”何良到底没阴阳怪气地太狠。
老太太自然听懂了，没能忍住地皱眉：“喻姝闹出来的事儿，何司长应该听说了吧？”
“不是她闹出来的。她只是很不幸而已。”何良叹息，又在心里把阎君合骂了一通。
若非昔年乌龙，何至于让喻姝经历那些惨绝人寰的事？
老太太当着人家舅舅的面，没再贬低辱骂喻姝，但眼里的不屑和轻慢，一目了然。
何良觉得等这桩事过去，不管喻姝和郁拾华两人多么心心相印，也该好好给外甥女耳提面命一番。
有个这么固执己见的老太太，在郁拾华没搞定自家奶奶前，别想着永结同心的好事了。
老太太因为何良的出现，自知讨不到什么‘说法’，又扫了眼亮起的手术室灯，撇了撇嘴后离开了。
徒留下手脚都在发颤的喻建国和急得红眼的喻斌。
“您是……喻姝那边的亲戚吗？”喻建国主动开口问何良，若是先入为主地看，何良和喻姝还有点五官上的相似。
何良眉毛抬了抬：“我是她舅舅。她生母很多年前就过世了。”
喻建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眼神黯淡下甚至没能问出自家亲生女儿的现状，他不笨，结合那天的‘鸿门宴’想一想。
那位年纪和喻姝差不多的何老师，八成……就是他本来的大姐儿了，人家养得多么好。
“舅舅？”喻斌满心狐疑地打量着何良。
他闹不清这关系。
他是谁舅舅来着？
“嗯，你过会可以问你父亲。”何良有心陪着喻建国等里头的情况，只是他工作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等到必须要离开的时候，他递过一张名片给喻建国：“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直接打我电话。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您这些年养育喻姝的恩情。我作为她的舅舅，也替她的母亲和外公谢谢你。”
喻建国没细看名片上关于何良职务的介绍，他反而局促地问：“那您知道喻姝她现在怎么样……”
长长的走廊上满是神情各异的人，大家或许沉默着等结果，或许小声交谈着讨论事。
何良停下离开的脚步，复杂地看了眼喻建国。
他忽然理解了喻姝的拧巴，和那份与自己较劲的挣扎从何而来。
此时此刻，喻建国脸上的关切、犹疑、不安、焦虑清晰可见，这肯定不是假的。
再看喻斌的样子，和那种吸姐姐血的可恶弟弟差着十万八千里，大约是个合格的弟弟。
就是这样不多不少的温情，虽然没有把你放在第一，但心里有你的父母家庭，偏偏因为一次无心之失导致了那样的惨剧……
喻姝无法释怀。
她走不出阴影，说服不了自己。
但理智告诉她，父母没有罪大恶极，他们不是存心送她下地狱的，他们只是顾不上而已。
“她不太好。但最终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何良给了个中肯的回答，又问，“是不是有人来找过你们？”
“有的。警察来过。”喻斌马上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