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个宽大的黑斗篷静静注视着屋里的一切，斗篷有些旧，上面还有补丁，似是拼凑而成。它的目光穿过门帘与帷幔，落在相拥的二人身上。
“以为好好跟他在一起，本尊就会放过你了么？不过是地上的污泥，怎配得上我最完美的他？”
“你还是死了好，死了本尊才放心，他只是一时陷了进去，相信等你死了，他就会走出来，到时他依旧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还是本尊最完美的孩子。”
婴孩般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除了它自己，没有人能听见。
翌日清晨。
天色依旧阴沉，好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布，不见一丝阳光。
雨下了一夜，如今已经停了。道观里地势凹凸的地面积蓄了几滩或深或浅的水洼，随着来人踩过，渐起一阵水花。
纪听背着竹箧，一路小跑着过来。“小人已经收拾妥当。”
道观门口，谢芝和顾燕携手而立，在她们旁边是一身道袍的怀悟大师。
顾燕微微点头，又转向怀悟大师，“怀悟大师，回京的路途较远，昨夜纪听下山为你租了一辆马车，比不得京中烦请你不要嫌弃。”
怀悟大师捻动道珠，闻言温和一笑，“这都是外物，贫道不在意这些。”
“大师不愧是得道高人，真是让人佩服。”顾燕唇角牵起一抹弧度。
“施主过誉了。”怀悟大师神情淡然。
谢芝安静的看着两人交谈，江朝女子说话时，未得吩咐，男子不能随意插嘴。
“那我们这就启程，纪听，注意照顾好大师。”顾燕向怀悟大师点头致意，随即示意谢芝牵着她走。
“是。”纪听应声。
道观外的台阶一直有人清扫，加上香火也颇好行人多，因此并没长青苔，除了昨夜大雨积聚了一些水洼之外，台阶上干干净净。
谢芝小心的扶着顾燕一路走过台阶，沿着蜿蜒小径向山下而去，期间又起了一些云雾，缭绕在山中，谢芝的动作不由放的更缓，生怕顾燕摔了。
而顾燕虽未明说什么，但紧抿的唇角已经昭示了她的心情。
怀悟大师好笑的看着两人的神情，一方小心翼翼不改情意，一方冷淡若冰时常变脸，还真是有意思。不过好笑之余，她又难免想到这两人的命数。
依着顾世女对谢施主的态度，谢施主可不就是求而不得的命。
至于顾世女，她算出来的命数还是跟先前一样，一生多艰。
她昨夜告诉两人的破局之法——需得真心相对，这个办法她其实也不能确定天道就会因此不针对顾世女，不过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两人若是听她的话生了孩子，就会有变数。
顾世女的命数已经差到了极点，变数便是生机。
所以让谢施主生下顾世女的孩子，便是生机。
怀悟大师从前感念广昭王的恩情，为幼时的顾燕批命。按理来说顾燕是一个生母厌恶的命，但实际却对不上，广昭王很爱她。
批命对不上，怀悟大师曾以为是自己道行不够。
不过，当仍在襁褓中的顾燕因发热差点烧死后，她忽然明白，不管现世如何，生母厌恶的命必须执行下去，才能保住性命。
因此，广昭王自幼便对顾燕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哪都看不顺眼。明面是讨厌极了她，实际上却是不得已之举。
回想起过去的记忆，怀悟大师无声的轻叹一口气。
身为声名远扬的得道大师，怀悟大师之所以一直为顾燕卜算，不是因为广昭王给了许多钱财，而是她也好奇，顾燕未来会走到哪一步。
在看似既定的命运里，有人能从中挣脱出来么？还是说一切都是不可更改的？怀悟大师很好奇，也很期待。
上了马车，顾燕用右手拉过谢芝，在他错愕又惊喜的目光下，主动靠在了他的怀里。
“表哥啊，”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谢芝的下巴，声音清脆又动听，直把他的心都听化了，“嗯，怎么了？”他不禁抱紧了她。
“你长得这么好看，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你说，你是不是下凡的神仙？”顾燕用指尖在他喉间划过，感受到他的颤栗，她勾了勾唇，缓缓低下脑袋，用贝齿轻咬着他的喉结。
洁白的贝齿下，谢芝的喉结不停的滑动且发颤，顾燕忽的加重了力道，他闷哼出声，脸上表情似痛苦又似欢愉，环在她腰肢的大手也不禁收紧，“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啊……”她的唇齿间溢出了这句莫名的话。
“嗯…哈……”谢芝听不清她说了什么，秀气的脸庞已然变得通红，包括耳根与她正吻着的脖颈。
顾燕看不见他撩人的模样，不过光听声音她也能想象出来，一定很享受吧，她勾唇，却是一个讽刺的弧度。
明明就是个破落户，偏偏与她的命运联系在一起，自己还不能骂他，不能打他，不能杀他，否则，那该死少年和该死的诡谲就会用尽手段阻止，让自己受尽苦楚。
谢芝，她的谢表哥还真是好命的很呐……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甜味，顾燕呼吸渐渐加重，勉强用仅剩的意识思考着。
现如今她身边既有赵星那个该死的家伙，还有两股隐藏在暗处的鬼神之力，对她虎视眈眈。
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少年以谢芝为尊，距今蛊惑过她两次，一次是在静华堂内室外的走廊下，另一次是在她要杀谢芝的时候，那少年似乎很想她与谢芝好好在一处，真心相爱。
还有一股势力就是藏在暗处的诡谲，以黑斗篷示人，还会发出犹如婴孩的怪笑，时常想杀她。
而她从那少年的反应中已经得知，这两股势力似乎都知道对方的存在。
那少年虽然嘴巴很臭，但除了会在她脑海里大喊大叫之外，似乎并没有伤害她的能力。而黑斗篷就强大多了，几次都差点置她于死地。
一个没能力杀她，一个逮住机会就想杀她。
不过从那少年话里套出的信息，以及她这么多年的经验，能够得知黑斗篷并不是想杀她就能杀她，而是要触发什么条件才能对她出手。
是什么？
跟谢芝有关么？
想着，脸庞不知何时被人抬起，柔软的触感印在她唇上，正细细的描绘着她嘴唇的形状。
顾燕配合的轻张唇瓣，同时掐着右手掌心，竭力不让那甜味侵蚀自己最后的意识，微喘着气：“表哥，你就嗯……告诉我……”你是谁？
为什么那少年以你为主？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摆脱那该死的诡谲？
“阿燕……嗯……妻主……”谢芝完全沉浸在这个亲吻中，没听见她的话，只是凭着本能一声又一声唤着她的名字。
顾燕意识模糊之际暗道不好，再这么下去，她就会陷入欲念中，沉沦不可自拔。她重重咬了一口谢芝的唇，强迫自己偏过头。
“嗯……”谢芝低呼出声，眼里是深深的欲望，他轻轻扳回顾燕侧着的脸，嗓音喑哑，“是我太重了？不舒服么？”他手指下移，在她的唇瓣上若有若无的抚摸着。
顾燕喘息声很重，喷出的热气全在谢芝的手指间，他的眼神愈发暗沉，其中好像隐藏着一只凶猛的野兽，锁定着属于自己的猎物。
“………你……你到底是谁？”她眉心皱成一团，努力摇晃脑袋，才勉强问出了这句话。
“我是你的夫郎。”谢芝揉开她紧皱的眉，又用手定住她乱动的头，“是最般配的一对。”他的声音比平时要低，一如往昔的缱倦之中还夹杂着几分不可见的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