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申时三刻，天光沉寂，院中没有掌灯，被踢的碎成渣的木门前，有一个女子缓缓走出。
三千青丝散乱的披在脑后，白皙的面孔沾上数滴血液，正不停的往脖颈里钻，凌乱的紫色里衣染成了暗红色。
一双明亮如水的眼睛里也隐有血光乍现，在暗淡的光线下，那双眸子里似乎存在着一只骇人的猛兽，正在奋力撕咬。
从她的身后能看到内室里有一个倒下的身影，地上流动着一滩暗红色的水渍。
所有人心有余悸的看着这个宛若修罗在世的少女，院内落针可闻。
“世女！”廖涵连忙走上台阶，她没有害怕，相反，她很心疼。“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多血？”
纪听从震撼中回过神，惊惧的偏过头瞅了一眼屋里倒下的身影，他当即就认出那是谢芝，世女……这是动了大怒了！
旁人不知道，甚至连廖女郎也可能也不了解，但他明白，世女向来以清俊君子要求自身，从来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她定是从谢郎君嘴里知道了王爷的处罚，怒不可遏，才会变成这样。
兰竹连手指都在颤抖，他也看到了谢芝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毫无声息，就像已经死了一样。
谢芝是主君的侄子，世女都能毫不留情，若是被世女知道他想另谋出路勾引廖女郎，岂不是会直接发卖打死。想到这，兰竹面皮都控制不住的发颤了。
“世女？”廖涵又唤了一声，面上带着担忧。
顾燕回眸，即使看不清左侧的人，但声音很熟悉，廖涵，这个名字浮上她的心头。
顾燕忍着眸中的刺痛，一言不发的撇开廖涵的双手，走向外头的大门。她的每一步都走的极慢，落到了实处再迈下一步。
小厮们低头屏息，默默看着顾燕的脚步，觉得她简直不像个瞎子。
“世女！”廖涵想要追过去，她不知道顾燕要干嘛，但顾燕现在的状态很明显不正常。
纪听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廖涵，在其急躁视线下，纪听也没有放手，而是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世女这是要去见王爷，您不便跟过去，小人会照看世女的，您还是先回吧。”
廖涵放心不下，“世女身上这么多血，现在应该请大夫，你身为世女的内侍，这点都不知道吗？就算世女要见王爷，那也不是现在啊，再说世女眼睛如何你不知道吗！”
愤恨说完，她用力甩开纪听的手，朝着前面的顾燕而去。
但还没走出两步，纪听又快速的拉住了她，苦口婆心的悄声劝道：“廖女郎，小人伺候世女多年，深知她现在的心情，也知道她绝不会听您我的话乖乖的看大夫，您放心，我一定会跟着世女，不让她受伤的，而且王府里的路，世女就算闭着眼都会走，您听小人一言，回去吧。”
廖涵看了眼前方的顾燕，又转向纪听，表情很是纠结，她是真的不放心。
而这时的顾燕已经走到了大门前，她回头，视线在所有人面上扫了一眼，终于开口，但声音意外的沙哑，“纪听。”
“小人在。”纪听忙应下，又看了眼身旁的廖涵，才小跑着来到顾燕身边。
廖涵没办法，世女不理她，纪听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还是依言离开。经过顾燕身旁的时候，她忧心的道：“世女要保重身体。”
顾燕歪头看了她半晌，没有回答。
在纪听无声的催促下，廖涵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了。
顾燕望着她的背影，纵然视线里模糊不清，也依然固执的看向那里，在等了一会儿，确保廖涵已经出了王府后，顾燕冷声吩咐纪听：“关门。”
至于是关哪里的门，顾燕虽未明说，但纪听很清楚，世女是要他关静华堂的门。
在所有人慌张的目光下，静华堂的大门快速关上，由于速度太快，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吓得一些人腿都软了。
天色愈加昏暗，没有烛火照明，映的顾燕那张脸苍白不已，隐隐间竟有些发青，像极了志怪故事中死了多日的恶鬼。
“你们所有人的卖身契都在我手上。”迎着小厮们悸恐的视线，顾燕声音很冷，似乎与冰雪融为一体，“外面的人也好，府里的人也罢，你们敢对那些人说一句关于我的话，不论好坏，我要你们死。”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被雪块覆盖的屋檐上传来一道略显诡异的童稚笑声，就像年幼无知的小孩，正在与大人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