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句话，江泠星的眉眼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但她唇角却有一丝不明显的上扬。像嘲讽，也像淡然。
“贺大人可以试试霸王硬上弓，只是之后，恐怕便需要无时无刻的注意着我了。不然，你得到的，只能是具尸体。”
江泠星从未畏惧过死亡，而她也明白眼前人想要做的，是借着那个孩子，得到这个王朝。
或许江泠星心中对江景衔是有埋怨的，但无论如何，那是她的皇兄。而她也不可能，让外人去挟天子而令诸侯，逼她的皇兄让位。
“拿了遗诏，绑了我，这在我看来是最愚蠢的事情。贺大人，从你出现在我面前以后，你就已经失了先机，主动权在我这边。”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可以逼我生下那个孩子。但我在之后的日子里，会用尽一切办法结束我的生命不让你得逞。而你要保证孩子的安全降生，还得保证那是个男孩。”
桌上因为擦拭残留的水渍已经干了，江泠星继续沾取着水，一笔一划的开始写着经文。
她就坐在那里，不卑不亢，随遇而安。
明明是平静又温和的声音，可贺谨言明白，她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实话。
“看上去人畜无害，却脑子如此灵光。”贺谨言笑的苦涩的摇摇头，眨眼间眼眸中尽是身不由己。
“难怪啊，你的父皇如此偏爱于你，若你是男子，又有其他皇子何事呢。”
跟着话语停顿下来的，是江泠星的手。
她的指腹停在未写完的半个字上，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抬起头，眼神里透出几分深思：“我听皇姐说过，大皇兄身边突然多了个不见人的谋士，这事儿，与贺大人有关，对吗？”
贺谨言没有任何隐瞒，微笑的点了点头。
而江泠星也收回了手，乌黑的眸子中尽是探究。她缓缓开口道：“贺大人是否愿意说给我听听？”
“没什么不愿意的。”贺谨言端着茶壶替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了口后同江泠星说道：“我是在一个酒馆里遇见了你的大皇兄，那时候应当是秋猎结束吧。”
“从他喝醉后念叨的偏心什么的，我大致猜出来了，他因为在秋猎上发挥失常，被先皇责备说身为兄长，却如此丢人。”
“而你，在那次的秋猎上收获满满，也就理所应当的得到了夸赞。”
贺谨言说起来时，江泠星便想了起来。那次秋猎，大皇兄因为丢失了箭筒。导致不得已在往返上花了过多时间，拿到了倒数的名次，被父皇狠狠责备他不务正业，连射术都拿不出手。
“我是在那日后，便与你大皇兄相识，成了他的门客。我多次替他出谋划策，也成功让他在先皇面前露脸出风头。从那无所事事的皇子成为了可塑之才。”
“也是在那之后，你的大皇兄越来越信任我，也格外依赖我。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要来问过我的意见后，才会去做。”
贺谨言的手顺着茶杯壁划过，目光也停在茶杯的花纹上。
“我原本的计划是推你大皇兄登基，而后便可将他架空成傀儡皇帝来完成我的大计。可我接到了一个消息，先皇立下了遗嘱，在他死后可让大皇子登基，可前提是他必须封你为太平公主，还要将你的孩儿立为太子。”
“从那天起，我的计划，转移到了你的身上。”
“傀儡皇帝，不如有个身体里流着我的血的皇帝来的更加实在。”
“你父皇身边的贴身太监早就被我买通，他把那未写完落章的遗诏偷了出来，跟我换了十两黄金。而我将那遗诏拿给了你大皇兄看，成功激起了他的怨恨。”
边说着，贺谨言边看向江泠星，却发现她的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淡淡的，就像在听其他人的故事。
“皇室里，最要命的就是这不顾一切的偏爱。我让你大皇兄一个个宴请了其他的皇子，告诉他们遗诏的事，让他以最大程度的割让来说服各个皇子站在他这边。”
“当有一人成为出头鸟时，那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她的身上。此刻，若有一人出面，提出要公平，那么，人们都会选择这份所谓的公平。”
“我知道先皇重新拟了遗诏，但这件事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因为无论即位的是谁，他要让你的孩子成为天子，要让你成为天下最尊贵女子的这份心，是不会变得。”
“所以，那日，我给大皇子的钩吻其实是假死药。本想借机将你带出皇宫，再营造出我是你救命恩人的假象，日久生情，水到渠成。”
“之后我便可借着那个孩子和那未完成的遗诏去逼迫大皇子。”
说到这里时，贺谨言自嘲的笑了笑，他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口吻也带上了些许的怒气。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四皇子竟然会如此大胆，将太和殿杀了个血流成河！把我的所有计划都给打乱了！”
“没办法，我在接到消息时便连夜出城，逃过了一劫。之后我便成了贺谨言，赶上了科举，入朝为官。”
“之后的事，你便都知道了。我本想用接近魏川庭来接近你，从他口中我得知了很多你的喜好。想着能演出你喜欢的模样，来达到最初的计划。”
“只是我没想到，你身边竟然会出现一个陆松。”
贺谨言摇着头，双眸幽幽的闪过一丝狠厉。
“我针对你的所有计划，都好像无形之中被命运所束缚着，没有任何一点能如我所愿。谁能想到啊，那高高在上的小公主，竟然会与那江湖浪荡子扯上关系，还两情相悦？”
在说这段话时，贺谨言有着明显的情绪波动，他握着茶杯的手也下意识的用劲，仿佛要将那茶杯给捏碎成粉末。
可当他对上江泠星的瞳时，又像是被彻头彻尾的浇了盆凉水，整个人又从那激动的情绪里平静了下来。
“你说得对，绑了你，确实是我做的最愚蠢的事。”
“但我没有办法，有些事情，我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