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整个真城浸泡在风雨欲来的氛围中
紧绷的局势像是勒在每个人脖颈上的丝线，让他们喘不过气又动弹不得
就是在这个时候，六王子跟大王子被南商王叫到山上了，整整一日过去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姚岚拿不准南商王的意思，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还是按计划进行所有的安排
半个月后，在宫中伴驾的两位王子还没有放出来，姚岚却被召进宫
接到圣召的时候姚岚穿上了她平时最不喜欢穿的衣服，将散乱的头发梳好，但是却没有按照规制戴上首饰金银，反而插了一支简简单单的玉钗
她的神色从容，好像并不将这次觐见当回事，只是跟姚灵光嘱咐的时候透露了一些情况的危机
“今天我要是还能出来你就还是黎族里横着走的小祖宗，出不来的话你就有麻烦了”
姚灵光神色庄重，她没有说什么别去的傻话，就她们二人在群山中根本跑不出南商的手掌心，等待是唯一能做的事
姚岚见她神情严肃，忍不住逗一下
“没事就去祖宗牌位前跪一跪，说不定心诚则灵呢”
姚灵光已经紧绷着脸蛋
“信他们不如信你”
姚岚一愣，随机忍不住笑出声
确实好笑，她一个靠神神鬼鬼吃饭的人养出的徒弟却不信这些，多荒唐啊，就像她的前半生一样
最后，姚岚收住笑容，站在姚灵光面前，神情温柔地对她说
“说的对，你可以不信她们，但是你要信师傅，我会没事的，在我出来之前你在姚步姽哪那里等我好不好？”
姚灵光点头应下，她能做的太少了，至少别再让师傅担心
外面的守卫有些着急，他们是奉命而来不敢耽搁，紧着敲门提醒里面的人
姚岚整理好衣服也不在磨蹭，开门出去了
人影走远了，姚灵光克制着自己追下去的冲动，她在心里仔细地掐着时间，就像以前无聊的时候会数上下山一次会花多少时间，姚灵光这次也在数
直到数了二百次，她才缓慢地站起身朝着门前走去，可是她的脚步却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甚至飞奔起来，可是一直追到半山腰还是没能看见任何轿夫的影子
再往上就去不了了，那里是整个南商的权力巅峰所在之地，就连师傅无诏也不得随意进出，更何况她
姚灵光知道自己应该跟答应师傅的一样去找姚步姽寻求她的庇护
她都能想到师傅磨破了嘴皮子耍赖一般求对方将自己这个小拖油瓶带走的样子，她不该辜负师傅的期望，她应该下山去好人
可是脚，就是挪不动
姚灵光就这么沉默地等在半山腰，午后的日头毒辣，可是姚灵光无知无觉，直到一把伞打在她的头顶
姚灵光沉默好一会，声音嘶哑地问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对”
姚步姽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跟我走吗？”
本以为小孩会挣扎一下，可是她却只是沉默地点点头，转身跟上来
姚步姽没再多说什么，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在台阶上缓慢地往下走
姚步姽以为姚灵光不会说话了，可是对方还是在快要下山的时候突然问
“师傅会出来吗？”
姚步姽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黎族能够屹立不倒最大的原因除了在民间积累的声望还有就是王权的默许
甚至这些声望都是因为王权乐意见到而积攒起来的，如果他不愿意，那么很快就会有下一个什么族快速崛起取而代之
在姚岚他们动手之前，无论黎族如何蠢上面那位南商王不曾有半点责罚，这就是默许
即便姚步姽跟姚岚二人用计迫使黎啸卷入了夺嫡之中，还展现出了强大的赚钱能力，但是这些只是能够被注意到的前提
能不能圣女上位取代黎族的男人们还要南商王的准许
所以姚岚说看她能不能下来，下来了圣女就真正的走到了权利中心，下不来，圣女的处境不仅会倒退，甚至这一批掌权者都会身首异处
这是一场赌局，可是这些话她不能跟姚灵光讲，于是她只能用不知道来回答
姚灵光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半天她开口说
“姨姨，这种生死被攥在他人手里的感觉太差了”
姚步姽只能拍拍她的肩膀
说完这句话，姚灵光也不在犹豫，直接下山回到了姚步姽的住处
苏景行正在门口盯梢，看见她们两个就走上去
“还没消息，估计得等到晚上了，先吃点饭”
姚步姽没什么胃口，姚灵光却像是心里憋着一股劲，上桌之后一言不发就开始吃东西，那架势苏景行都怕她不小心噎死，赶忙把水递过去备着
姚灵光只是大灌了一口，低头继续吃
苏景行有些担心
“这小孩这么吃没事吧”
姚步姽却没阻拦，只是吃饭还好，不给个发泄渠道她怕小孩憋坏了
可是事情还是不如人所愿，别说半晚了，直到第二天清晨整个山上也没有任何动静
姚灵光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慌，甚至带着点恨意，那恨意针对谁人人都知道，姚步姽都怕自己一个看不住这孩子自己跑上山去刺杀南商王
好在当日中午，就在苏景行考虑要不要把人绑起来看管的时候，一些轿夫从山上下来了，轿子里的是晕过去的大王子跟腿发软还在强撑的六王子
姚灵光几乎是马上就朝着山上的方向狂奔，姚步姽，苏景行紧随其后
他们仨的脚程比轿夫可快多了，很快就到了山上，一推门看见一个身影直愣愣地躺在地上
姚灵光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她站在门前不敢动，知道姚步姽进来，那身影转头看过来，然后哭丧着脸问
“你们怎么才过来啊，我饿得没劲了，快扶我一把”
她才觉得手脚恢复知觉，之后再有意识就是她自己抱着师傅号啕大哭，哭到晕过去
据姚步姽后来说，她们师徒二人抱头痛哭，她师傅中间体力不支哭晕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抱着她一动不动以为她哭出好歹来，吓得又是一阵喊人
当然以上这些师傅拒不承认，在她的版本里师傅十分有风范的抱起自己，温柔地给她哄睡着，还被她弄坏了一身祖服
当然以上这些姚灵光自己也是半点不信
可是师傅回来就好
姚岚回来也不只是顾着哭的，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网，顺便跟姚步姽关起门来聊一聊南商王的态度
这位深居简出的南商王是目前这片大路上年岁最长的掌权者，但是他同样懂得变通，不仅允许圣女破规矩开商铺，还开放了周围几个城镇的商路，除了丛林大山环绕的真城，其他地方到处都是商队的足迹
可是他也跟其他年老的君主一样喜欢看着自己的儿子们为了上位争得你死我活，朝堂中党派林立
“他关你这么久都说什么了？”
姚岚吃着徒弟孝敬过来的小食，烫的嘴都合不上地说
“斯哈，没说啥，我们一共，斯哈，才见到一面，就说了两句话”
姚步姽看她那样，到了一杯茶过去，凉茶下肚，姚岚缓过来才说
“我刚进去就见到王上了，他指责我不顾礼法，不尊族老，也不让我解释，反正就是一顿骂”
“我也不敢说话就跪着，可能是看我实在没脾气，他还挺生气，临走之前跟我说什么南商不能内乱，让我收敛野心点到为止，然后就走了”
她复述的话说的乱七八糟，估计也是没记住多少
姚灵光在旁边着急地问
“那你这么待了一天才回来？”
“哦，他让我原地思过，关了我一天”
“那他的意思是默许吗？”
他的话里像是在当和事佬，姚步姽担心姚岚继续出手对黎啸的人赶尽杀绝会被南商王记恨
姚岚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没跟你们说吗？他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