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振嵘没有立刻回答顾堇之那个饱含敌意的问题。
他扭头，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孔冲身边的女人和孩子说“来，跟我进去。”
顾堇之始终盯着她们，直到他们三个人走到自己跟前，看着女人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容，她的心口陡然发闷，紧跟着就是一股作呕感涌上喉间。
“她们是谁？”
顾堇之又问了一遍，这次口气更加不善。
陈妈听见动静从厨房里出来，看见眼前这个场景，立刻也明白是什么怎么回事，她选择摇头叹气，最后默默走回厨房。
顾振嵘知道顾堇之聪明，即使自己一句话不说，她也能从每个人的表情和动作中猜到他们的关系，他心里有愧疚，也有一丝面对已经成年女儿的羞愧。
但是，作为男人的责任和担当，让他不能再隐瞒下去，身边的这对母子也不能一直无名无分下去。
他眼神落到女人的身上，介绍道“这是你阿姨，孟珺”
顾振嵘还算顾及顾堇之的感受，没有直接说这是你继母。
顾堇之没有言语，盯着女人身边的那个男孩。
那个跟自己爸爸格外相似，跟自己也有相似的孩子。
活生生的一个人，代表着这几年的欺骗，血淋淋的。
顾振嵘抿了抿唇，喉结艰涩的滚动几下，把男孩牵到自己身前，一双稚嫩的大眼睛茫然的看着顾堇之，见眼前的美女姐姐脸上没有一丝善意，转头有些害怕的看顾振嵘“爸爸？”
顾堇之后背一紧，身形晃了晃。
孩童稚嫩声音唤出的称呼，在此刻格外刺耳。
她使劲掐着自己的手心，才让自己没有失态
顾振嵘安慰的拍了拍顾衍之的肩膀，笑声告诉他没事，别怕！
那样亲切和善的表情对顾堇之来说太过陌生。
顾堇之的心口无以复加的疼起来，这股疼一直顺着血液蔓延到全身。
背叛，欺骗，耻辱，憎恨，疯狂纠缠。
顾振嵘盯着顾堇之的眼睛，缓缓开口:“这是你弟弟，衍之。”
顾堇之终于失去控制，难以置信的喊了句“顾振嵘，你疯了吧你。”
顾堇之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去世的原因，顾堇之一直模糊不清。
只听陈妈提过一嘴是什么抑郁症。
顾堇之也明白，顾振嵘这样成功的男人，身边不缺蜂拥而至的女人，她也不相信顾振嵘会为了自己的母亲守寡一辈子，但是顾堇之也不想是这样被告知，自己的父亲已经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合，并有了一个孩子。
顾堇之也曾记得，顾振嵘抱着自己说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绝对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在她懵懂无知的时候，在她一个人苦守在这偌大的顾宅时，在她一个人孤独的飘在旧金山的时候，顾振嵘都和这对母子在一起。
享受着天伦之乐。
顾堇之血液里翻滚起浓浓的恨意，恨这个背叛自己诺言的男人，恨这对抢走自己父亲的母子，也恨自己。
蠢到极致。
孟珺看见顾堇之和顾振嵘剑拔弩张的样子，不由面露担心，上前一步，阻止父女两之间的气氛进一步恶化，好言好语的说
“堇之，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一时难以接受，你可以不接受我，没关系的，但是，衍之，他是你亲弟弟啊！他也是你们顾家的一份子啊，他的身上跟你流着一样的血。”
她说的情真意切，眼角适时的落了两滴泪，顾衍之搂着孟珺的大腿，也跟着要哭出来“妈妈，不要哭，姐姐是坏人，欺负妈妈，欺负我们，姐姐是坏人。”
“衍之，不许这样说姐姐，是我们不好。”孟珺听见顾衍之这样哭喊，上去就是一个耳光，把顾衍之打的一愣，继而嚎啕大哭。
顾振嵘连忙蹲下身去哄，整个顾宅顿时被哭声笼罩。
顾堇之怔怔的站着，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朝她涌来。
孟珺走到她面前，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顾堇之一把挥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她眼里噙着泪“堇之，你别怪你爸爸，你知道的，他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很苦的。”
“阿珺，你别跟她说这些，她不小了，总要明白的。”
“振嵘，你别凶孩子。”
孟珺听见顾振嵘的口气不好，连忙转身挡在顾堇之的面前。
顾堇之看不见她的表情，只隔着她的身形，看见一脸怒气的顾振嵘，顾衍之被他抱着，抽噎着。
一时间，她竟觉得可笑。
“有什么我们坐下说，都别站着。”
顾振嵘发话，说完就拉着孟珺往餐厅的方向去。
留下顾堇之呆呆的站在原地。
见她不动，顾振嵘回头冷声喊“顾堇之，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爸爸，你就给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聊。”
餐厅。
偌大的餐桌两边坐着四个人，那边是孟珺和顾振嵘中间坐着顾衍之，这边则是顾堇之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顾振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点，也在顷刻间终于想起要顾虑这个女儿的心情。
“堇之，今天是新年，我之所以今天带他们回家，就是想我们一家人一起好好吃个年夜饭，也是正式告诉你，以后我们会生活在一起，我和你孟阿姨会结婚。”
“那恭喜您了。”顾堇之似笑非笑的从唇间挤出这样一句话。倒是把顾振嵘惹的一愣。
他舔了舔唇继续“衍之已经不小了，马上就要上小学，他不能一直背着私生子的名分活啊，堇之。”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生他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吗？”
“顾堇之，我在以父亲的身份跟你说话，我并不是在求你原谅。”
“顾振嵘，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的性格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吗？”
顾振嵘拍了下桌子，声音拔高，顾堇之也跟着拍了一下，声音更高，父女两之间的火药味一下把孟珺和顾衍之都震慑住了。
顾衍之只眨巴着大眼睛躲在孟珺的怀里，怔怔的盯着对面的顾堇之看。
突然，觉得，这个姐姐是比爸爸还恐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