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之弦挑的饭馆还是他们以前闲时爱去的，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包厢门推开时里面坐着不少熟面孔。
“阿蝉！等你好久了！”
“队……队长。”
“你个喇叭，嘴巴再张大点菜都是你的口水了。”
是曾经一起组乐队的大家。
只不过等他稍微走近些后大家的脸色都变了，活跃的气氛戛然而止。
他不解的挑眉：“怎么了？”
“你，你的眼睛……”
“哦这个啊，这个是他跟那边原住民起争执被别人一铲子敲头划的，牛逼吧。”
清楚原因的曹之弦津津有味地分享，其他人听得眉头紧皱，聂阳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今天出来聚都说好的只许开心不许搞煽情那套，当事人都已经翻篇了你们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呢？都坐都坐！”
他们依旧表情不太好，叶真相摆手：“这点痛比起训你们的时候算轻的了。”
果然，这话刚出他们就没绷住笑出声，令人难受的环节被忽略掉后就得忍受他们的疯狂了，聊天中叶真相才得知封临和孟玛去年订婚了，为了表现所谓的成熟男人该有的担当，他已经很久没和轩轩拌嘴了。
无处发泄的轩轩只好回公司指导后辈，混着混着反而和曹之弦关系不错了起来。
但今天难得叶真相回来，大家都跟被打开的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的说起这两年的变遇见闻，叶真相边吃边听，偶尔附和几句他们都能不带停的说。
现在有多热闹，他回家后就有多冷清。b市的房子他不常住，衣服多是巡回演出和一些重大场合要穿的，日常的只有睡衣。
他随便挑出一套睡衣正准备洗澡，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事连忙小跑去摸手机，拨通一串号码。
“喂？”电话另一头先出声。
“我到了，刚吃完饭，忘记和你报了。”
“没事，玩得开心点，你挂吧。”
叶真相捏紧手机，“今天老曹和我说，他下个月要结婚了，你和我去吗？”
“结婚了？他不是……”
“对，所以婚礼只能在国外举办。”
王白锡用肩头压着手机给自己倒水，思索一会儿给出答复：“好啊，那去吧，等你回来了我们去挑礼物。”
“嗯。”
这次谈话内容很简短，可是双方打完心里都莫名其妙的踏实，要问理由也说不上来。
叶真相此行也不仅是简单的探望，是还有些工作的内容要处理，所以第二天他直奔公司，前台的人换了，所以上去的时候还耽误了些时间。
他赶去工作室的时候就吸引了不少目光，有人以为是自己看走眼了，恰好在的轩轩则热情洋溢地上前迎接。
“阿蝉！你回来上班啦！”
“等忙完专辑的事就回家。”
“专辑？难怪弦哥让我别虚，原来是去请神了。”
叶真相没说什么，这次的专辑就是冲着拿奖去的，还在西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筹备了，只不过他自己写的歌有些细节还是得亲自指导效果才更好。
公司目前主推一个乐队，三位个人歌手，其中两个歌手是实力过硬，能写词编曲，乐队则是跟着公司给的定位走的，从出道到现在都蕴含着他的心血，所以当他回来时最欣喜的莫过于他们。
几人寒暄一番后都开始聚精会神的探讨细节，直至深夜轩轩喊饿才离开工作室，组团去吃宵夜，得知情况的曹之弦自然不能错过，拉着聂阳就赶过来。
对于鲜少见到的大boSS以及股东之一，乐队其他人明显很生分，察觉异常的叶真相难得多说了几句。
“小臻他们的设备都挺久没换了，当老板的平时没留心吗？”
“哎哟这不是忙忘了嘛，回去全换，全换！”
“他们档期排得满，离家也远。”
“忙完这阵子就全部放假旅游！该探亲探亲，该玩玩！”曹之弦呲着大牙替自己找借口，叶真相懒得说他，把盛好的汤都整齐放上桌，曹之弦松开摁着的转盘。
其他人只是有耳闻他与公司的大老板关系匪浅，从前听传闻还以为是夸张化了，如今一看架势颇有种主次对调的赶脚，他们在心里暗暗感叹。
轩轩倒是蛮不在乎，埋头苦吃，一口菜一口汤无暇顾及其他，身旁的叶真相不时往他碗里添菜，还督促吃多点，曹之弦看得眼红非缠着自己也要，看不过眼的聂阳急忙往他碗里添。
其余人都紧绷着，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笑出声第二天被大老板针对开除了。
吃饱喝足，叶真相借口上厕所去买单后站在走道一手夹烟，一手拿着手机发微信，还没抽几口就被正好从里面走出来的李臻叫住，他深吸一口把烟摁灭在垃圾桶。
“吃饱了吗？”
“嗯，吃饱了。”李臻抓了抓后脑勺，倚在一旁：“蝉哥，谢谢你那么照顾我们。”
“不用谢，这本就是他该做的，他不怎么管事，但有需求提还是会听进去，大胆点没事。”
“不，不止是今晚，是一直以来都多得你照顾，我们能有今天的成绩都有你的功劳。”
叶真相没想到李臻突然说这些话，他拍拍对方的肩：“我说过你的嗓音条件很好，你能有今天最应该感谢的是自己，不是任何人。”
“嗯……”
李臻默默挪到一旁，用余光打量着叶真相，自从叶真相去西藏后，他就只在视频通话讲些细节时得以窥见，像现在近距离的接触凝望，已经是很远以前的事情了。
叶真相的模样虽没怎么变，多出了条别致的伤疤，气质历经岁月沉淀得越发干练，尤其是那对忧郁的眼直直看过来时更是……李臻脑袋往下沉，手紧攥住胸口狂跳的心脏。
众人吃完饭陆陆续续走出来，叶真相又被曹之弦给一把抓过去说废话，他推开他的脸：“我不喝酒，你有时间就把人都给载回家。”
“那他们可以打车嘛。”曹之弦小声嘀咕。
“你不送拉倒，我开车送他们回去就回家睡觉了。”
“行吧，你也累，我送两个你送两个总可以吧？”
但其他人显然不太敢去坐大老板的车，甚至都整齐排列着要进叶真相的车里，聂阳差点笑岔气，把人高马大的轩轩给拽过来。
“你就别掺和了，没你什么事。”聂阳揪着轩轩的后衣领。
“我也要坐阿蝉的车！阿弦开车可怕死了！”
“什么？你嫌弃我？”抓住盲点的曹之弦过去就是一个锁喉，把轩轩强行往自己车上带，只留下他欲哭无泪的哀嚎回荡耳边，乐队其他几人打了个寒颤，四人齐齐上车，位置刚好。
叶真相上车后打开导航，询问几人居住地址后按照远近来送，两个女生是在外面合租，另外一个则和李臻一起住在公司宿舍。
她们租的是公寓，叶真相把人送到楼下目送她们安全到达后才开车前往公司，少了两个比较活泼话多的，车内气氛一下子冷清不少。
李臻坐在副驾驶心不在焉地瞥向专心开车的叶真相，正好绿灯刚亮，电话忽然响了，三人一阵翻腾发现是叶真相外套里的手机。
“小臻，帮我接一下。”
他摸出口袋里的手机一瞧，对方打的微信语音，备注……
赵警花？是女朋友吗？
李臻垂眸，才点开接通对面就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吼，还不是免提的情况叶真相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他淡定回应：“开免提把手机放扶手箱就行了。”
“好。”
他颤巍巍地照指示做后对面愣了一下，继续大声输出。
“叶老二，你搞什么飞机啊才回来多久又出去了？！我是透明的吗什么事都不和我说！我真的要生气了！！！”
赵谨华这大喇叭一吼，在场所有人的耳屎都要被喊掉一层，叶真相单手扶方向盘把手机音量键按小。
“老王没说吗？忙完就回去，急什么。”
“你不早说！老王也不说！搞得我菜都买好过去了才跟我说你人不在，几个意思？要放老子几次鸽子我就问！”
“三天，任吃。”
“……”电话那边顿时陷入沉默，过了良久听到两声咳嗽：“我承认我刚才说话是大声了点。”
“什么。”
“刚才有一股不知名力量夺舍了我的身体，好在我意志力强大，扭转乾坤！”
李臻听到这没忍住笑出声，另一头的赵谨华立马警惕：“你身边有人？”
“刚吃完宵夜送同事回家。”
……
气氛顿时陷入漫长的沉默，叶真相见彻底没话以为他挂了，没想到过了许久又冷不防冒出一句。
“刚才的人是我弟弟，我是他哥赵德华，他说没事的话就先挂了。”
“再见德华。”
“再见。”
电话迅速挂断，车上的两人笑得浑身发颤，叶真相无奈地叹口气。
“蝉哥，这是你哪认识的朋友这么有意思。”
“我发小，人来疯，不必在意。”
“发小？是你朋友圈……”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太多的李臻立马收声，没想到叶真相摇摇头，接下他的话。
“不是他，朋友圈那个同样是我发小，但他比这个要像样多了，老赵就是照片里看上去最装x的。”
李臻半信半疑的点点头，掏出手机点开叶真相的微信朋友圈，划照片照着指示找，发现照片里确实有个人除了c位主角以外风头更盛，身姿卓越，长相出尘，一双丹凤眼无比夺目。
“他吗？”
叶真相凑过去瞄了眼，点点头：“就他。”
“看不出来啊。”
“不奇怪，他硬件挑不出毛病。”
叶真相的吐槽一针见血，李臻的目光还停留在照片上，注意力却移向另一人。
占据c位，朋友圈的主角。
赵谨华的电话刚弹完，没过一会儿王白锡又来一个，李臻帮忙接的时候看了备注，没有上个花里胡哨，就是正常的二字，白锡。又因为白是姓氏，他起初还以为对方就叫这个，直到叶真相喊了声老王。
可能叶真相都没注意到自己话音下意识缓和了，本就对声音敏感的李臻很快察觉到异常。
“老赵没发神经吧？我以为你应该和他说了所以没去管太多。”
“发了，但好哄得很不用担心。”
“好吧，这个点还没睡你又在加班吗？”
“开车，刚吃完饭出来。”
王白锡那边顿了顿，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叶真相先问：“你在做什么？”
“跟小雨出来夜跑呢。”
此话说出不久，忽然又传来一句。
“舅舅——烤串……唔唔！”
气氛再次陷入死寂，只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叶真相笑了，笑得双眼弯弯，王白锡慌忙找借口挂电话。
不过那抹笑容宛如昙花一现，叶真相很快恢复面瘫脸，李臻却直到下车上楼的路上都在回味，他从未见叶真相表露过这种情绪，从出道至今到现在都鲜少见他的笑容，偶尔的扯嘴角都多是嘲讽的冷笑，不似刚才在车上见到的那般明亮。
每日工作照常，但这段日子几乎天天加班，加班晚了大家就一块去吃宵夜，一来二去大家彼此都熟悉了。
比如大老板和叶真相曾是大学同学，大老板曾经追过他，但那时候的他喜欢一个学弟，喝醉的曹之弦把事情抖得差不多了，叶真相倒也不恼，由着他说，在大家听得入迷时自己也情不自禁点了根烟。
“你们知道……我最可惜的是什么吗？他，小叶他以前的那个样子真的，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和现在简直是两个人……”
说罢他就去翻相册找证据，他手机依旧存着不少有关叶真相从前上大学时偷拍的照片，叶真相顺势一瞥，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个拍照只会傻笑比剪刀手。
在场的人包括轩轩，在看的时候都确认再三才肯相信相片里与现在坐着的是同一人，曹之弦大学往后的年龄阶层都有留照片，他指着大三时的照片，摇摇头：“转折点就是这，没救了……我的宝贝小叶死掉了——”
聂阳拍拍他的肩宽慰：“好了好了，不哭了。”
听了叶真相曲折的后半生，其他人多少能体会曹之弦为什么难以释怀，只不过故事的主角始终沉默着，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就又有点烦曹之弦说就算了还把气氛搞得那么煽情，他活生生的，没缺斤少两。
碍于今天大家都喝酒，散场后基本都是打车回去的，喝醉的曹之弦实在太重，叶真相帮忙扶走。
忙活半天到家时已经三四点了，酒喝得不少，为了避免洗澡的时候昏过去，他干脆在沙发将就过了一夜。
第二日他直接睡到了傍晚才醒，闹钟全都没听到，更可怕的是翻手机都没人打电话过来问他为什么还没到公司。
他快速冲了个澡就赶往，去的时候头发都没怎么吹，挡眼的刘海全被他一手捋到脑后。
“蝉……蝉哥？”
“哇！”
轩轩目瞪口呆，一条破洞做旧的无袖背心搭配牛仔外套，下身是更要抓眼的破洞铆钉裤，裤腰处层层堆叠金属链条，踩着一对擦得铮亮的马丁靴和湿发造型，太他x装了。
“阿蝉，你要开演唱会啊？”
叶真相也知道自己今天打扮惹眼，可是没办法，这已经是衣柜里看上去最体面正常些的衣服了。
“别看了，都是以前的演出服能有多正常。”
湿发打湿了外套，叶真相进来后干脆脱掉外套：“录得怎么样了？”
“录了几首，我觉得还不错。”轩轩过去把刚录好的歌筛出来放，叶真相聚精会神地看乐谱。
他交叠双腿，修长的手指紧捻纸张一角，手臂线条优美匀称，加上今天的穿搭又恰好露出标志性的黑龙，令人一下幻视还是望舒乐队主唱时期，那张歌手和乐队主页介绍就是他微微昂头俯视镜头，表情傲慢张狂得不可一世。
李臻呼吸都险些停滞，当初自己就是为了追随这个人才选择进同一家公司，想着有朝一日能近距离接触，同台，甚至与之交好……
过了良久，叶真相点点头：“嗯，中间有一段留白的调是谁加进来的？”
“……是我。”李臻忐忑举手，没想到叶真相对此颇为赞赏，甚至拿过边上的电吉他现场扒谱，跟着曲调哼，但弹到某个段落的时候完全变动了，李臻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这个变调很有以前望舒的整体曲风味。
手指飞快地穿插拨弄，看似乱无章法实则暗中有序，练习室的人都屏息观赏，直到这段自由演奏结束接上了后面原有的调。
“这段是我特意留出来让你们自由发挥的，当然，要是你们选择留白也完全没问题。”
一旁的轩轩听着有些感慨：“阿蝉写歌就喜欢留白一段，等演唱会的时候即兴发挥那小段调，算是保留节目了，不过听他即兴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要试试吗？”
叶真相倒是无所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