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贵妃的神色不好看，四阿哥永珹从外面进来，见她这样，心里咯噔了一下：“额娘身体又不舒服了？”
嘉贵妃看着儿子，神色瞬间温柔下来：“永城回来了？今天功课学得怎么样？”
见儿子担忧，她又加上一句：“额娘只是体虚，你自己也问过张院正了，别总这么日日操心。”
永珹当然问过，可他当着额娘的面儿问了一次，又私下里问过好几次，自然知道额娘都是骗他的。
额娘当年生两个弟弟，彻底把身子给弄坏了。
可他甚至不能怨恨两个弟弟。
要不是额娘生下了双胎，恐怕要一直处于不上不下的状态，又要被皇阿玛的那个心肝儿算计了。
想想当年的大哥……他真是不寒而栗。
可如今的处境……
永珹让伺候的人都出去，压低声音道：“儿子听说，是永寿宫的芸角来过了？额娘事事都以永寿宫为优先，可您当年毕竟跟她有死仇，若是……”
嘉贵妃轻轻给永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个动作，叫永珹的眸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嘉贵妃看在眼中，心里哪里能不明白——孩子这是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了。
只是……
她满脸苦涩地摸了摸儿子的脸，叹息道：“儿子啊，是额娘拖累了你。”
不等永珹说安慰的话，她摇摇头，轻声道：“额娘知道，同样是龙子龙孙，你还是如今皇上最重视的‘长子’，可永珹，只额娘是玉氏女，你就不可能……”
永珹脸色黑沉：“为什么就不能呢？皇阿玛还算喜欢儿子，儿子也从来没有在人前暴露过野心，不会傻得跟大哥似地到处张扬长子的身份……”
嘉贵妃苦笑道：“永珹，你比额娘看过更多的书，学过更多的东西，额娘不问你别的，就只问你一句，若是你当了天子，会叫小地方上供的贡品，为你生下太子吗？”
永珹张了张嘴，脸色渐渐惨白：“但未必就没有例外！”
嘉贵妃苦笑道：“当然有例外，可永珹，即便皇上昏了头愿意了，大臣们呢？他们连汉妃在宫里的数量多了，都要跟皇上对着干啊！如今富察家还有个皇后在，皇后又那么溺爱皇贵妃……还有永琰……”
她又问了最初那个问题：“永珹，你今日功课如何？”
永珹想起来远远甩了自己几条街的永琰，心里腾升起一阵阵绝望：“难道儿子就要这么认命吗？”
嘉贵妃只是想让儿子看清楚前路，却并不想让他就此颓丧，扬起妍丽的笑容，挑眉道：“难道除了那个位置，其他位置就不需要努力了吗？你以你不争不抢，那品级就会自动落到你头上不成？”
永珹：“……”
他脸皮抽了抽：“额娘是懂得怎么安慰儿子的。”
他挤出笑容：“儿子知道了，以后不会说让额娘为难的话。”
总归如今皇阿玛还在，等皇阿玛不在了，新皇总得要摆弄几个亲王在明面上，以彰显他爱重兄弟的贤明，既然如此，为什么就不能是他呢？
他看着嘉贵妃略显苍老的面容，心里酸涩极了：“儿子肯定好好学，好好办差，儿子还想……日后能接了额娘去府里，带着额娘到处逛逛呢。”
嘉贵妃看着孝顺懂事的儿子，强忍着眼泪跟他说话，等他走了，才克制不住地好好哭了一场。
等到第二天红着的眼睛稍稍恢复，她就带着人耀武扬威地去偶遇了如懿。
见了面儿，只管什么话都不说，先哎呀了一声：“你竟敢冲撞本宫？连翠！给本宫打！！！”
如懿满脸惊愕：“等等，你们……”
话没说完，就被连翠狠狠抽了两嘴巴子。
扶着如懿的两个宫女很用力，攥得如懿胳膊生疼，但好处很明显——打得再狠，也不会叫她趔趄翻到，伤害到了孩子。
如懿疼得直掉泪：“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此时此刻，她说不出来那些大道理，只想跟那些冷宫里疯了的妃子似的，问候嘉贵妃她祖宗十八代。
嘉贵妃冷笑一声：“不是到处打听本宫吗？本宫看你就是贱的！连翠！继续打！今天你要是不能打掉她一颗后槽牙，你就别跟本宫回启祥宫了！”
连翠得令，便将全身的劲儿都朝着她后槽牙的位置打。
打两边儿怕浪费时间，那就只朝着一边儿扇，还真就扇出了一颗牙出来。
如懿痛得要昏厥，肚子也疼了起来，惨叫道：“太医！快叫江与彬过来！快！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从未如此宝贝过一个孩子，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儿冒险。
嘉贵妃也没拦着，甚至还帮了她一把：“去个腿脚快的，就叫江与彬，免得她这又把什么脏水往本宫身上泼！”
如懿：“……”
要不是脸疼，肚子也疼得厉害，她高低得辱骂嘉贵妃两句。
嘉贵妃冷笑：“别以为你有个肚子，就能跟本宫大小声，你就是生出来了肚子里的这个，也得小心是不能养大呢！可本宫，却已经替皇上养大了四个阿哥！”
正说着，十二阿哥永基就从远处过来了，见嘉贵妃在，匆匆跑过来：“额娘！”
他满脸担忧着急：“额娘您的气色怎么这么差？”
他满心满眼都是嘉贵妃，哪里能看得见还有个如懿，即便是后来听见如懿惨叫看了过来，也满脸都是厌恶：“又是你！”
如懿心如刀绞：“永基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永基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那么厌恶这个女人，从见她的第一面，他就不喜欢这个女人，后来……后来他被她救起来，就更厌恶她，觉得她生生往他脖子上套了一根锁链一般。
他眼底浮出戾气：“你……”
嘉贵妃一把攥住了永基的手腕，将他扯到了自己身边：“知道她是你的救命恩人，额娘也没想怎么样她，你别着急。”
永基想说儿子管她去死，可对上嘉贵妃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是儿子莽撞了，额娘从来不是无故欺负人的人，想来又是姚嫔娘娘犯了宫规，您才教训她。”
这明显拉偏架的一句话，呕得如懿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