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今日方知我是我
金色的河水在顾瑜的脚下狂暴翻腾，掀起的巨浪仿佛天地之威，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身躯上。每一次冲击，都剥离他身上的某一部分。
最初是衣物，然后是毛发，再然后是皮肤和血液，甚至连他的内脏都被命运的洪流无情地冲刷殆尽。
他曾依靠同生蛊维持生命，但此刻，那股微弱的生机也已枯竭。
他无法再继续动用这只蛊虫，否则，小白和螭也将承受不可挽回的反噬。为了他们，他选择承受这一切。
失去血肉的顾瑜，如今只剩下了一颗残破的心脏和一副灰色的骨架。
无论是五感，还是神魂，都在命运长河无穷的冲刷中逐渐湮灭。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思维变得迟缓，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不断侵蚀。但他的步伐却从未停下。
他知道，自己还剩下一把宿命钥匙，他必须找到它。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走向何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还活着。
可他的意志，比他的血肉更加坚韧。
就在这时，一股浓郁的灰雾从他的骨骼深处缓缓弥漫而出，像是某种来自时间尽头的沉眠之物，在他走过的轨迹上扩散开来。
浓郁的灰雾笼罩了河面，在他脚下形成了一层镜面般的雾气。而就在这一刻，命运长河竟然诡异地映照出了一个影子。
那影子并非顾瑜现在这副枯槁如死的模样，而是他曾经的形象——白发灰瞳，黑衣飘然，神色沉静。那是他完整的自己，是在命运洪流中尚未被剥夺一切的自己。
命运长河之中，怎会出现“倒影”？
顾瑜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但那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低沉、幽远，仿佛来自无尽的时间深处。
“你终于走到这里了。”
那声音，来自他的倒影。
死寂的密室中，唯有微弱的烛火摇曳着光影。
骨骼静立在原地，像是历经千劫的枯槁圣骸，但转瞬间，一缕鲜红自森白的指骨深处渗出，如血染残雪，缓缓滋生蔓延。
随着血肉重塑，破碎的经脉自行修复，干涸的心脏开始律动，沉寂的灵魂逐渐苏醒。顾瑜活了过来。
五感回归，一切都映入视野，他依旧身处自己闭关的密室之中。
然而，那扇他亲手封闭的石门，却被打开了。
顾瑜看向面前那封静静躺着的信，信封上残存着熟悉的气息。
那是夏娃的气息。
可就在他伸手去拿的刹那，他的指尖微微一顿，目光沉了下来。
他还记得，自己在命运长河中已被冲刷得只剩下一副枯骨，意识也几乎湮灭。若非那一刻，有人出手，他早已彻底葬送在时光洪流之中。
顾瑜的思绪重新努力回忆，他开始记起了之前在命运长河之中发生的那些一切。
先前在命运长河最深处，顾瑜已然耗尽所有。
他甚至无法分辨自己是否还存在，唯有意志支撑着他向前迈步。
然而，雾气升腾而起，灰雾之中，那道倒影缓缓凝现。
那是他的过去？亦或是未来？
那倒影身披黑衣，白发如雪，灰瞳深沉，神色漠然而幽远。他直视着如今这副只剩枯骨的自己，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终于走到这里了。”
声音低沉幽远，仿佛穿透了无数个时间片段，直击灵魂深处。
顾瑜没有说话，他的意识已经濒临崩溃。
倒影缓缓抬起手，一道幽光在掌中凝聚，一把形态奇异的钥匙静静悬浮在他的指间。那钥匙通体漆黑，镌刻着扭曲而古老的铭文，其形状既像锁孔，又像无尽长河的一环。
那是第九把宿命钥匙，也是顾瑜最后要找的那一把属于禁蛊的宿命钥匙。
“拿着它。”倒影的声音无悲无喜，仿佛一切皆在意料之中，“这把钥匙的意义，你自己会明白。”
顾瑜的手指缓缓抬起，触碰到钥匙的刹那，一阵无法形容的力量自骨骼深处爆发。
宿命之力灌注入他的灵魂，顷刻间，灰雾翻腾，倒影化作光影消散，整个世界猛然颠倒。
下一瞬，他便出现在了之前闭关的密室之中。
密室内的烛火轻轻跳动，仿佛从未熄灭过，而面前的信封依旧静静躺在那里，等待着他的目光。
顾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异样情绪，低头拆开了信封。
信中字迹苍劲，落笔凌厉，显然是仓促之下留下，但内容却如惊雷般在顾瑜的脑海中炸开。
“人类已经来到了悬崖边上。”
魔兽与恶魔两大种族罕见地结成了联盟，联手向人类发起席卷天地的种族灭绝战争。
异能者联盟的军团在双重压迫之下，溃败如潮，战线已退至华国最后的防御圈，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最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
万年前便让世界陷入黑暗的恐怖存在，地狱之主路西法，已然破封！
他自幽冥归来，沐浴混沌烈焰，重掌地狱王座，誓要将人间化作炼狱。
他的眷属从东海撕开了人类最后的屏障，黑暗如潮水般吞噬着所有希望。
而所有能够战斗的人都已经出战。
小白与螭在恢复实力后，竟然也加入了人族战线。
她们本不愿被卷入人类的纷争，可与人族相比，魔兽与恶魔联手的世界只会更加血腥残酷，她们绝不会容忍黑暗时代重演。
至于夏娃，她已经独身前往直面路西法。
她并不指望自己能战胜那个恐怖的存在，但她有必须迎战的理由。
她与路西法之间，有着无法调和的恩怨和情感纠葛。
信纸在顾瑜的掌心缓缓燃烧，化作漆黑的灰烬。
他的眼神幽深如渊，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指尖微微用力，骨节间隐隐作响。
身体已然恢复，甚至比以往更加强大。命运长河的洗礼让他发生了深层蜕变，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他的血肉、骨骼、灵魂之中流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已然超脱了某种桎梏。
更重要的是，他手中握着全部的九把宿命钥匙，这是找到宿命蛊的关键。
顾瑜缓缓抬手，掌心摊开，一抹灰雾从指尖溢出，在空气中扩散，似乎隐隐映照着另一片遥远的战场。
那是他从命运长河带回的未知之力。它超越了单纯的术法概念，甚至能影响时间、因果，甚至更高维度的命运本身。
但他总觉得这力量和彼岸灰雾之间有着极为相似的气息，就像是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他的目光投向密室之外，那是属于人类，也是属于他自己的最后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