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站着约三四十人，个个气势汹汹，满脸愤慨，沈赢当然不认为他们是来买辣酱的。
她眼疾手快地关上门，身上仍是被扔了几片烂菜叶。
“不孝女，有本事你开门啊！”
“你这样的不配当英雄！”
“我在你这买辣酱是我瞎了眼！”
所有声音透过并不隔音的门传进来，陈远忠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沈赢略带茫然的摇头。
她们不爱看报纸，自然也就不知道报纸上发生的事。
等到天色渐暗，外头的人全都散去，陈远忠出门去打探了一番，回来手上捏着报纸神色十分不好看。
“就是这个胡说八道的报社的人写的东西害得大家如此义愤填膺。”
沈赢接过报纸快速扫了一遍，心中有数，上头还写到了她前几日回村所发生的部分事情，看来背后主谋不是沈清雅就是沈光宗。
“这不是颠倒黑白吗！”沈如意气得就要找那个人算账。
“笔杆子在谁手里，谁就掌握话语权。”陈远忠叹了口气，目光沉沉。
沈赢知道他定是想起以前的事，转而笑道：“没事，大家也就新鲜两天，等几天之后大家都忘了就好了。”
可惜小镇上难得出一件新鲜事，还是女英雄背后的反差，大家津津乐道，没有任何热情退散。
“姐，咱们要不别摆摊了，先休息几天。”沈如意苦着脸，路过的人看见他们都窃窃私语，仿佛她们犯了大错。
但就连沈如意都知道，她们苍白解释没有用，大家只会觉得报纸是权威。
“我们不来，她们还当我们是心虚，不用管他们。”
“姐，今天的菜金玉姐已经买回来了，你不用去买了。”
沈赢面不改色地点头，“这些天你也先别出门买东西，要买就让金玉带。”
不知是谁的主意，小镇上的人连菜都不愿意卖给她们，去供销社店员也只会瞪她们，要什么都说没有。
一夕之间，她由人们口中的英雄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沈赢不是没想过找人帮忙，可是找谁呢，她认识的人不多，雷厂长是厂长，管不到这上面，之前给她颁奖的领导，她压根就没说过几句话，就连系统她都问过，得到的答案只有一排排的杀人器具。
她总不能把骂她的人都杀了。
“来二十瓶辣酱。”
熟悉的声音响起，沈赢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贺峥？”
来者正是多日不见的贺峥，依旧是寸头，短袖，棱角分明的脸上含着笑，“我还当你不认识我。”
“怎么会。”
“那怎么出了事不去找我？”
“找你难道让你把报社的人揍一顿？”沈赢难得开了个玩笑。
“切，老子才没空县里揍人呢，我忙得很。”说话间贺峥掏出一张字条，“这是其他报社的记者，你可以找他写篇文章解释清楚。”
纸条上只写了姓名和电话，以沈赢短短一段时间练字的眼光来看，这纸上的字大气凌厉，写得很不错。
“这是你的字？”
贺峥斜睨她一眼，“不然呢？”
沈赢不由得不意外，起初贺峥在她心里一直是混混形象，后来多几次接触后她发现这人心地还不错，但仍没有摆脱最初的不学无术印象，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这人，似乎不像她想的那样什么都不懂，只会打架。
“行了别废话，帮我把辣酱包起来，然后赶紧去打电话。”
“买那么多辣酱，你吃不完的，少买些吧。”沈赢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劝道。
贺峥买那么多很大可能是为了支持她没人光顾的摊子，但她不想让他再花钱了。
“我兄弟多，运输队的出个车，半道上都是啃白馒头，有你这个辣酱至少嘴里有个味。”
贺峥说的大半都是真话，运输队经常一开就是好几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买个包子都没地去，辣酱几乎成了他们必备之物。
那一分假么，就是他兄弟自从吃过沈赢的辣酱之后，早就自己买了些备着，压根用不着他买。
但是他白送的东西，他们敢嫌弃试试？
贺峥理直气壮地哼笑，“别磨叽，赶紧装上。”
沈赢劝不过他，只能偷偷在袋子里多塞了几瓶辣酱，权当她的谢意。
贺峥离开后，沈如意催促道：“姐，摊子我来看着，你快去打吧。”
“不着急，我先去趟皮鞋厂。”
明天又到了交辣酱的时间，她必须确认他们是不是还需要她的辣酱。
*
“你就是小沈？雷厂长不在，不过他交代我，明天的辣酱照常送来，之后……就不用了。”
皮鞋厂主任的话语回荡在耳边，沈赢甩了甩头，去掉脑子里的杂念，雷厂长总归算是全了最后一份情分，她应该为此感激。
沈赢来到打电话的地方，但店家不知怎么的认出她，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她打，还赶她走。
“就是她啊！”
“赶得好，这种不敬父母的人就该遭天打雷劈。”
店主和其他顾客的话并未压低声音，像是故意要她听到似的，把天打雷劈四个字说的格外重。
沈赢走了几步路，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转身回到小卖部，一字一句问道：“你父母从小把你当畜生使，长大了为了侄女给的钱，要帮侄女逃婚，把你这个亲女儿塞给侄女婿，诬陷你勾引他！”
“把你豁出命去得来的工作转身卖掉还骗你不知道！”
“把你的妹妹卖给人贩子，被你救回来后，想的不是女儿失而复得，而是要再卖一次，将你和你妹妹一同卖到更偏远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这样的父母，是你，你敬吗？”
她的声音不大，只够店家和闲聊的客人听见，店主却愣是被她的气势吓住，嘴巴张了张吐不出半个字。
沈赢没要她回答，说出来不过是为了发泄，她转身离开，没去管店家说了什么。
一路走回摊子，她没再去其他店里试试，估计大家都是同样的反应。
面馆里，陈远忠提了个办法，“我去买个电话不就行了。”
以前他只是觉得没必要，现在有需求了，装一个也无妨。
可惜他托人去问，现在要装电话的人家越来越多，他这单估计得五天后。
“五天后？黄花菜都凉了。”沈如意下巴抵在桌子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外面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