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李沉的住所就安排在婉宁的隔壁，但这两日，她却未曾再见过他。
只是偶尔在夜晚的时候，能听到他屋里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上一世，她嗅到了他身上那股沉香，才知道他就是那晚躲在她屋里的人。
她不像大燕其他女子那般喜爱将香囊随身携带，所以外人从不知道她也是个爱香之人。
她钟情于沉香，那沉香香韵醇厚、馥郁、绵长，令她身心愉悦。
因此，她的随身物品通常都会散发出这种味道。
包括她自制的金创药。
她记得前世，李沉从西境回京处理祖母的身后事，然后在三个月后返回西境。
此后，她回到大燕，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直到她身死，灵魂飘荡在尸体附近，她才看见他为她收尸、为她立坟。
拿起楚眉这两日收集来的信息，她问道：“从这里到淮乡，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中途休息吃午饭，一天就可以了。”
距离并不远。
所以，这也是她选择到凝云寺静修的原因之一。
“李将军这两日有什么动静？”
“几乎都在屋里，没怎么出去。”
李沉来到凝云寺，是为离去的祖母祈福。
然而，她却不认为仅仅只是这一个原因。
他和她一样，都将凝云寺当作挡箭牌，在这里做着他们想做的事。
“好好盯着他，如果他有什么动静，马上告诉我。”
楚眉没有问原因，轻声应道：“好，知道了！”
楚眉是母妃陪嫁侍女的女儿。
她的母亲生前与一侍卫相爱，故而有了她。
可是，宫廷侍卫与宫女相爱被视为私通。
后来，她的父亲为了爱人与女儿的平安，被处死。
而后，楚眉便与她一道在后宫长大。
她去学堂学习的时候，楚眉便去练武，所以武功高强，一般人绝不是她的对手。
母妃走了没几年，楚眉的母亲也因病去世了。
那时候，赵晟投身军营到西境而去，她在后宫里无依无靠，只有楚眉和朱嬷嬷。
她抬头看去，只见楚眉在院子里，清扫着落叶。
实则，她是在观察李沉的屋子
“楚眉，这一次，我不会再让我们那么悲惨了！”
她打开册子，上面写着的是淮乡县接下来三年举办一次的秋艺大会。
薛芳菲和沈玉容的名字赫然在列。
“沈玉容……”
再次看到这个名字，她的心还是如被针扎般阵阵刺痛着。
前世，她从代国回来，即使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即使是因为她才换取了如今大燕的安宁。
可是，不管是宫里宫外，没有一个人不用轻蔑的眼神看待她。
每个人都清楚，她在代国经历了何种侮辱，每个人都对她不以为意。
那天，她在宫里，不慎丢了一条手帕。
进宫面圣的新科状元将之拾了起来，恭敬地交还给她。
眼里，满是恭敬，完全没有鄙视之情。
那是她回国后，见到的第一个以真诚之心相待之人。
于是，她爱上了他。
毫不掩饰！
她的眼神，满满都是他，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包括他。
后来，她已经记不清是她爬上了他的床，还是他爬上了她的床。
她只知道，他对她温柔至极，从不违抗。
她甚至以为，是她强迫他与自己在一起的。
死了之后，她才看到他对自己毫无怜悯之心，任由李谨将她的尸体抬入宫，用以协助赵晟逼宫。
而后，他对着一心要杀他的薛芳菲甘之如饴。
呵……他心里爱着的，一直都是他自己亲手活埋的薛芳菲。
明明，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她只是，想要得到他的爱而已。
而他，却只将她当做一步一步往上爬的踏脚石而已。
“赵婧啊，你看看你什么眼光，竟然爱上了这么个人渣！”
她自嘲了一声。
“这一世，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你会不会找其他的踏脚石？”
“又会不会，和你相爱之人一生一世？”
她用手轻抚着薛芳菲的名字，嘴角轻轻上扬。“如果你知道沈玉容就是那样的人，一定不会嫁给他了吧！”
淮乡秋艺大会七天后就要举行了，那么，她也去凑凑热闹吧！
她将册子轻轻地收起来，然后放回到桌子上，轻盈地走出去对楚眉道：“我们今天出去走走吧！”
“好！”楚眉应着，快速将树叶扫到石桌下。
看着她那偷懒的模样，婉宁不禁轻笑了一下。
她们这些在宫中长大的孩子，最是向往的，便是宫外那自由自在的世界。
凝云寺位于白云峰的半山腰，这里山峦起伏，形如巨龙盘踞于大地之上，山间的云雾仿佛是巨龙的气息，缓缓升腾，给人一种神秘而壮美的感觉。
也正因如此，凝云寺被纳入了皇家寺院。
山间有一个清泉，泉水清澈见底，宛如一面镜子，能看见鱼儿小虾在水里游荡。
“殿下，这果子清甜，你尝尝。”
楚眉不知道从哪里摘来了几颗野果子，正吃得津津有味。
“好。”她接过一只，细细地品尝着。
“确实不错。”
然而，这果子多汁，她一个不小心，就让果汁弄脏了衣裳。
红色的果汁溅射到白色绸缎的衣襟上，看起来像是两朵盛开的红牡丹。
楚眉看过去，忍不住笑了。
“殿下还是脱下来，我先在这里洗洗，要不然时间久了洗不掉了。”
住在寺庙里，她们都穿着浅色的衣服。
这样突然的红色印于胸前，确实有些不妥。
她四处望了眼，发现没人后拿过披风。
“行。”
楚眉站在她前面，认真地看着四方。
婉宁轻轻褪下长裙，里面只着一件肚兜。
一阵凉风吹来，如同一股寒流向她袭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迅速将披风系好，轻声嘱咐道：“赶紧洗，然后吹一下。半干就可以穿上了。要不然，太阳下山后天气会更冷。”
楚眉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野果子递给她，调笑道：“可不要再把衣服弄得到处都是了。”
她笑着应下，然后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她低头向溪水望去，看到自己的眼眸中充满了算计。
这个眼神，估计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出现过吧，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