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乾清宫到坤宁宫,路程不远,朱常澍的心却有些急切。
近一年未见母后,心中思念早已满溢。
坤宁宫内的气氛与乾清宫截然不同,暖香扑鼻,陈设华美而温馨。
皇后林素微早已得到消息,正坐立不安地在正殿等候。
一见朱常澍进来,她立刻站起身,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儿子的手,未语泪先流。“太子,你可算回来了!”
声音有些哽咽,上下打量着朱常澍。
“瘦了,也黑了……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啊!让母后好好看看……”
“母后,儿臣不苦,让母后担忧,是儿臣不孝。” 朱常澍看着母亲明显憔悴了些的容颜,心中酸楚,连忙安慰,任由母亲拉着他的手,问着路上的饮食起居,有无受伤生病。
而朱常澍也是一一答复。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一个小豆丁炮弹似的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惶恐、连声劝阻的小太监。
“母后!母后!听说六哥回来了?!” 来人是个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穿着杏黄色的皇子常服,圆乎乎的脸蛋,大眼睛忽闪忽闪,透着机灵和顽皮。
他便是朱常澍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皇嫡次子,朱常潢。
朱常潢一眼就看到被皇后拉着的朱常澍,立刻撒欢似的跑过来,绕着朱常澍转了两圈,歪着脑袋,用清脆的童音大声道:“呀!真是太子啊!六哥,你这次出去那么久,有没有给我带什么好玩的稀奇玩意儿回来?“
“我可是听说了,外边有会自己走的小木人,还有能吹出各种鸟叫的泥哨子……”
他一边说,一边毫不客气地伸出小手,在朱常澍身上摸索起来,似乎想从他袖袋或者怀里找出什么宝贝。
林素微见状,破涕为笑,嗔怪道:“潢儿,不可无礼!你六哥出去,是办你父皇交代的差事,哪有闲心思给你淘换东西。”
朱常澍看着自己的亲弟弟,一年不见,倒是长高了不少,也更皮实了。
他故意板起脸,捉住弟弟乱摸的小手,道:“常潢,规矩呢?见了兄长,该如何?”
朱常潢眨巴着大眼睛,撇了撇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后退一步,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拖长了声音:“臣弟,参见皇太子殿下……”
那副小大人似的作态,配上他那圆滚滚的身材,显得格外滑稽。
朱常澍强忍住笑意,继续逗他:“嗯,这还差不多。至于稀奇玩意儿嘛……”
朱常潢立刻竖起了耳朵,满眼期待。
“没有……”
“啊……” 朱常潢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嘴巴噘得能挂油瓶,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皇后在一旁看着兄弟俩互动,笑得合不拢嘴,之前的忧思一扫而空。
朱常澍看着弟弟那副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好啦好啦,骗你的!东西是有的,不过不在身上,都是些大件玩意儿,回头让人送到你宫里去。”
朱常潢一听,立刻阴转晴,欢呼一声……
看着他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劲儿,朱常澍和皇后林素微相视而笑,殿内充满了久违的、纯粹的温馨与欢乐。
朱常澍心中感慨,或许只有在这坤宁宫内,在母后和幼弟面前,他才能暂时卸下肩头的重担,做回一个普通的儿子和兄长。
随后,朱常澍就开始讲述自己这一路上的见闻。
当然,都是挑好的说。
直到朱常澍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林素微才心疼地止住了话头,柔声道:“好了,回来就好,路上辛苦,早些回东宫歇息吧。你离京这些时日,东宫上下也都惦念着你呢。”
朱常澍也确实挺累的,听到母亲的话后,倒也没有拒绝。
朱常澍正欲告退,林素微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神色一正,说道:“对了,澍儿,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有件喜事,你离京期间,也就是今年八月份,你大哥府上添了丁,是个大胖小子,你父皇非常高兴,赐名‘朱由校’……”
朱常澍闻言,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惊喜之色:“哦?大哥有后了?这可是大喜事!儿臣竟未曾听闻。”
实际上,朱常澍在外地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关注着朝堂上的事情,纷争许久的京师大学堂,以及倭国国土重新划分,想要拆分成十二个藩属国的事情,他都是清清楚楚的。
可却没有关注到他大哥朱常洛身上来……
“是啊,你父皇甚是开心,你的那些兄弟们也早已去道过贺了。母后这里替你备下了一份贺礼,不算厚重,却也是份心意。” 她示意身旁的女官取过一个锦盒,继续叮嘱道:“你今日既已回宫,明日一早,便去一趟康王府,看看你大哥,也把这份贺礼带到。”
“记住,务必要在上午去,不要拖延到了下午,你侄子尚小,还是要顾忌一些的……”
朱常澍微微一愣,有些不解:“母后,为何不能定在下午……”
这似乎不仅仅是普通的礼仪要求。
“你三哥,出去疯,到了晚上的时候,才去康王府道贺,你父皇得知之后,把他叫来,发了很大的火,狠狠训斥了一番,当时母后也有不解,便问了你父皇为何要生气……”
“你父皇也回答了我,第一嘛,就是老三出去玩闹,竟然连跟兄弟们约好的时辰都忘了,不重视大哥,不重视侄子,二来吗,你父皇觉得下午过去,看小孩子,夜深寒冷的容易带兵,还多少有些不吉利……”
“故我才叮嘱你一番……”
听完母后的讲解后,朱常澍才明白过来……
“你大哥……过了年,可能便要就藩了。”
“就藩?已经确定是南洋了吗?”朱常澍心中一动。
“确定了……” 林素微点了点头,声音更轻了些。
那可是远离中原的万里海疆,与传统的藩王封地截然不同。
“大哥就藩南洋,为我大明镇守海疆,自是责无旁贷。只是……我那刚出生的大侄子,年纪尚幼,难道也要随大哥远赴重洋,漂泊海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