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还不起的债
山风吹过，荒草起伏。
天彻底黑了。
一个个枯瘦而佝偻的身影，从破烂的房子里艰难爬出，四处寻找可以下肚的东西。
草根，树皮，蚂蚁。
整个村子能吃的都东西全吃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泥土。
枯柴般的手指插进土里，它们麻木而艰难地吞咽着，一天又一天，重复这样的痛苦。
它们其实不是饿死的，而是胀死。
泥土积压在他们的肚子里，折磨着它们的身心，催生出无尽的怨恨。
而这一切只因那到死都没有等到的粮食。
“可怜啊——”
白三太奶望着这一幕，心疼地直流眼泪。
陆非几人也不由得叹气。
也许是知晓其中原因，大家再看这些饿死鬼，心里不再是恐惧，而是同情。
“张导，开始吧。”
陆非拍了拍张导的肩膀。
张导穿着买来的破烂衣服，背着一筐粮食，手里抱着香蜡纸钱，双腿有些打颤。
“我进去，他们不会直接吃了我吧？”
“放心，有我们看着你。”
陆非和荆剑，以及虎子也背上粮食。
毕竟村子里那些再可怜也是鬼，张导一个人过去，等于羊入虎口，会被它们吃得连渣滓都不剩。
“那就好，那就好！”
张导心里才有了底气，脚下生出力量，背着粮食和陆非几人一块朝村子走去。
“等等，老身和你们一起去。”
这时，白三太奶被村民背着也跟了过来，她用苍老的小短手擦了擦眼泪。
“老身受村子香火供奉，却没能庇佑这些孩子，心中实在愧疚难安。如今有机会，老身也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明明是张顺德的错，她却认为自己也有责任。
怪不得都说，白仙是五仙中最为纯洁仁善的仙家。
听着这番话，大家心里都生出敬佩，张导更是为爷爷的所作所为，感到万分惭愧。
“三太奶放心，晚辈们一定竭尽全力！”
陆非对着白三太奶重重作揖。
接着，大家不再多说，抓紧时间带着粮食走进村子。
他们刚一露面，那些在村子各处游荡的饿死鬼们就齐刷刷转过头来。
张导走在最前面。
被那些饥饿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他浑身直发毛，要不是有陆非几人陪着，他恐怕当场就丢下粮食跑人了。
似乎是认出了张导，那些饿死鬼们的眼神从饥饿变成了怨恨，争先恐后朝着他爬来，围在前面黑压压的一片。
这画面，饶是村子的后人也有些顶不住，后背冷汗直冒。
“张导。”陆非小声提醒。
张导咽了咽口水，扯着干涩的嗓子，战战兢兢喊了一声：“粮，粮食回来了！”
“大声点！”
“乡亲们，我是张顺德，粮食回来了！”
张导咬牙提高音调，把背篓往地上一放。
陆非三人也跟着放下背篓。
新鲜的小麦散发着自然的清香。
饿死鬼们漆黑的眼睛陡然睁大，它们似乎不敢相信，愣了一会才颤抖着爬到背篓前。
真真切切闻到粮食的味道，它们才像沸腾了般，激动地抓起背篓里的粮食，拼命往嘴里塞。
可是，它们的肚子早已被泥土填满，根本吃不下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
怨恨疯狂生长。
浓浓的黑气从饿死鬼们身上迸发出来，仇恨的目光紧紧锁定张导。
张导直接被吓傻了。
一动不动，完全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张导！”陆非伸腿，朝着他的膝盖窝踢了一脚。
他噗通一声跪下，慌慌张张点香烧纸。
“乡亲们，我错了！我张德顺不该贪这些粮食，现在我把粮食送回来！不求大家能原谅我，只希望能为大家做些什么，弥补我犯下的滔天罪过！”
不知是恐惧还是什么，他痛哭流涕，看起来倒有几分真心忏悔的模样。
可是饿死鬼们饱受折磨多年。
原谅，谈何容易？
它们面目狰狞，凶狠地扑了过来。
“啊！”
张导被吓得手脚并用朝后爬，陆非却拦住了他。
“张导，不能逃！这是你们家的债，你得受着！不然它们的怨气消不了，你永远也别想转运。”
“可它们这架势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你到底想拼一把，还是想继续倒霉透顶的活着？"；
烛光闪烁，陆非的眼神。
张导身体一颤，紧了紧拳头，硬着头皮跪回去，眼睛一闭，身体低低伏在地上。
饿死鬼们汹涌的扑来，枯瘦的身影瞬间将张导淹没。
“孩子们......”
白三太奶见状又着急又担心，鬼害了人就更难超度了，她拿出一个木头小拐杖，似乎想做什么。
“三太奶，再等等！让它们发泄发泄！”陆非连忙抬手，“不然，它们那口怨气出不来，就算有再多的粮食也吃不了。”
“做恶的是张德顺，那孩子就算他要替爷爷还债，也不该死啊！”白三太奶忧心道。
“三太奶放心，我们几个就在这看着，不会让他死的。”
陆非对白三太奶用力点点头。
白三太奶纠结片刻，收回了小拐杖。
众人几双眼睛，紧紧看着那些饿死鬼。
饿死鬼们枯瘦的手指，变成了锋利的鬼爪，在张导身上疯狂抓挠。
张导先是惨叫几句，最后竟然硬生生忍住了，一声不吭，任由饿死鬼们发泄。
“没想到，张导还是条汉子。”虎子不禁对他另眼相看。
可过了一会，他们才发现，原来张导是痛晕过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就不会临时逃跑。
一股股黑气从饿死鬼们身上冒出，又消散，还不到两分钟，但饿死鬼们肚子里最重要的那口怨气还没发泄出来。
张导已经遍体鳞伤，再继续下去他会死的。
几只饿死鬼掐住了张导的脖子，嘴巴大大张开。
“看来这债实在太沉重了，再另想办法吧。”陆非抓出一把香灰，准备驱赶它们。
“孩子们，不要啊！”
这时，白三太奶颤抖地喊了出来，她让村民放下背篓，她拄着拐杖挪着胖胖的小短腿，吃力地走了上去。
“孩子们，你们这样，三太奶看着心疼。”
“是三太奶不好！没有庇佑好你们，你们有什么怨气，冲着三太奶来。只求你们能消了怨气，好好往生。”
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
饿死鬼们身体一颤，纷纷转头朝着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