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府地域辽阔，整体上是三个势力三分天下，与白鹭洲各种势力分别纵横不同，大体上是比较平稳的。
其中汉王朝面积最为广大，南北纵深极长，北面毗邻道域，南面与幽冥深渊直接对接。西边分别紧挨唐王朝与宋王朝，东面沿海，则是与东海鳞族全面接壤。
过去数十年的时间，东海鳞族一直侵袭沿海，更是多次与唐王朝勾结，企图上岸，削弱汉王朝的实力。因为地形特殊，上将军府不得不耗费大量兵力镇守。
不过随着数月前，东海鳞族自愿求和，双方平息兵戈，鳞族撤兵之后，上将军府也得以抽调人手，分别增强苍山以及幽冥深渊两地的武备。
甚至有传言，上将军府有准备要反攻唐王朝了。
不过也有一些行脚商表示，唐、宋两大王朝内，同样有暗流汹涌，让人发愁。
一旦王朝之间全面开战，他们这些行脚商人便无法继续营生了。
某处林间小路，一名戴着描绘有雷电图腾的紫色面谱的男子独自前行。
沈言整理着路上听来的各种传闻，脚步不停地朝着凫山方向走去。
凫山，是莫无终所指引的第一个地点，上面隐藏着一伙狡猾又狠毒的山贼，经常劫掠山村。所有被劫掠的村落，几乎所有青壮都会被杀死，只留下老弱妇孺，以确保下回再来，不会受到阻力。
不过对方十分聪明，从不会对附近的村落下手，反而有其他山匪来骚扰还会假惺惺地出手帮助，因此这伙山贼在当地甚至隐隐有仁义美称。
沈言的脚程不算快，离开桃蹊镇算来已有九天，如今距离凫山，也还有十数里的距离。
之所以走的这么慢，除了是第一次出门，道路不熟之外，他还花了不少时间，打听了许多武林上的事情，尤其是与经纶谷相关的事情。
只是可惜，并没有太多有用的情报，反倒是让他对如今天都府的大概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
莫无终的确如他所说，会给沈言指点，但不会给出很好的方案。关于凫山，除了一些基本信息之外，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是什么境界。
一切都还需要自己设法获取更多的情报。
思索之间，沈言身周逐渐荒芜，已入了山林小道。
倏然，有猎猎风声传来，同时有酒香传来，令沈言猛然惊醒，当即腰身一拧，避过了身后一只正准备抓向背后刀袋的手。
“噫？”
对方似乎也吃了一惊，忍不住轻咦了一声。不过动作却丝毫不慢，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手腕一动，便改变方向，抓向了沈言胸前的心笺。
沈言并指一点，正好点在了对方掌心之上，同时内元爆发，想击伤来人，却不料功元过处，如同泥牛入海，竟无寸功，不由得大为讶异。
“小兄弟反应不差。”
来人赞了一句，沈言还来不及品味，便觉得面上一凉，竟是面谱被对方夺走。
沈言面色微变，急忙举袖掩面，向后退去。
随后便看见对方同样举止怪异，居然将他的面谱戴在了脸上，紧接着纵身一跃，躲进了一旁高高的草丛里面。
“噫？”
沈言诧异，因为在那人躲进草丛之后，他居然便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了，就连那淡淡的酒香也瞬间消失不见。
就在沈言疑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土遁术’的时候，对方的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小兄弟，江湖救急，千万不要说见过贫道。”
贫道？
沈言心中一动，对方虽然出手偷袭，但是的确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什么恶意。
而且对方似乎是道门中人，或许也能通过他了解黄停停的情况。
思绪未休，便闻有药香飘来，随后便见一名满头白发，气质柔和的女子从天而降，落在了沈言身前。
她披着素白的羊绒披风，披风底下，是同样素白，绘着各种草药图案的曲裾。头上摇着金步摇，耳中缀着双明珠，手腕缠着金跳脱。款款行进之间，裙下露出半只淡青花鞋。
不消言谈，便有一股华贵高洁的气质迎面而来。
“小兄弟，你方才可曾看见一名邋遢道人经过？”
“确实有一人经过，不过对方速度很快，在下并没有看清是否是一名邋遢道人。”
沈言随意指了一个方向，说道：“他往这个方向去了。”
“多谢小兄弟指点。”
女子福了福身，身形一动，便化光追去。
沈言双眼微眯，这女子实力也非同小可，至少也是九境大先天，却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了。
女子走远之后，草丛处才传来了些许动静，旋即便看见一个脑袋伸了出来，左右看了看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随后就忍不住骂骂咧咧：“无量个天尊，这疯婆娘，不就喝了她几坛子破酒么，犯得着追了贫道整整一甲子吗！”
说起对方的酒，他忍不住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无量个天尊，这么好的美酒，怎么就是这样的疯婆娘酿出来的呢！
可惜了，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其他藏酒的地方，不然高低再整他几坛。
沈言依旧遮住了脸，静静看着他。
“哈哈，多谢这位小兄弟了，不然让这个疯婆娘逮住了，贫道可就有的难受了。”
想到难受处，庚金忍不住咧嘴，真要动手，对方自然不是他的敌手，可他到底理亏在先，哪里下得了狠手。
而且对方也不是善茬，属于整个神州上都数得着的药师，这样长途奔袭，有各种灵药补充，就跟闹着玩似的压根没消耗。
自己被她捉到过了两次，被她用来各种试药，可别提多可怕了。
这女人，猛如虎！
庚金取下面谱，递还给沈言，道：“小兄弟，方才情况紧急，来不及解释，庚金在此抱歉了。”
“无妨。”
沈言接过面谱后，迅速带上。
然而庚金眼尖，瞬间看清了沈言面貌，不由得在此惊咦。
“咦，你这是……”
沈言眉头微皱，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戴着这奇怪的面谱。”
庚金恍然，他先前远远看见，还以为沈言跟凌烟阁九宫是一路人呢，毕竟都戴着奇怪的面谱。
不过对方既然是这种外相，会选择佩戴面谱便不奇怪了。
“这样吧，贫道传你一式道门术法，此法可掩盖你的外相，这样即便你之后面谱被夺，也不需要担心被人看见了，也算是为方才莽撞之举道歉了。”庚金想了想，开口说道。
“你果然看出来了。”沈言微微蹙眉。
“唉，贫道见多识广，很难看不出来啊。不过也幸好你遇到的是贫道，若遇上某些十恶不赦之徒，恐怕便要遭罪了。”
庚金指上捏起了朦胧白光，说道：“小兄弟既帮了贫道一回，贫道便也帮你一回。此法乃是贫道所创，也属正统道门之法，你且看好了。”
“合天道·化天一·镜花水月。”
赫见庚金脚踏罡步，指捏七星。霎时间，九天之上似乎有蒙蒙星光垂下，被他捏入指尖，随后按向了眉心处。
顿时，沈言只觉得眼前之人面目一阵模糊，似乎有所变化，不由得晃了晃脑袋，定睛再看，好似又没有什么改变。然后心中回忆，脑海中又好似出现了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
他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用出了破障神通，竟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反倒是庚金挑了挑眉，认出了破障神通。
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说道：“此术说来其实十分鸡肋，乃是贫道为了躲……咳咳，是贫道一次偶然的际会下所创，于平常自无太多作用，然而若是用来遮掩你这般情况之人的外相，却又有神奇效果。
此法虽是正统道门之术，学习却是不难。你先尝试使用，贫道会为你指点内元运行之法。”
“嗯……晚辈尝试一下。”
“合天道·化天一·镜花水月。”
沈言模仿着庚金的动作，忽然庚金上前，手指点在了沈言身上，迅速划出了一道行功路线。
随后，便再次见蒙蒙星光垂下，沈言急忙有样学样，隔着面谱点在了眉心之上，随后便没有了太多的感觉。
“咦，你这天赋，是修道的好种子啊。”
庚金双眼一亮，此法虽然不难，但是对方一次便能成功，这样的天赋已算绝顶，加之又是这种神奇面相。
他虽无收徒之意，不过现在倒是起了爱才之心，有想法将他推荐进入泰德谷了。
“取下面谱吧，贫道替你验证一番。”庚金说道。
沈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取下了面谱。
庚金打量了数眼，微微点头。对方的确将‘镜花水月’成功使用了出来，如今肉眼之下，已不见‘众生相’的玄奇了。
随后他功凝双目，慧眼穿云，却还是一瞬间看透了‘镜花水月’之术，重新窥见‘众生相’。
庚金说道：“此法你已入门，术法效果足以蒙蔽肉眼，然而在修有瞳术或者高强者慧眼之下，仍会被看穿，还需继续精进才是。”
“多谢前辈指点。”沈言将面谱带上，拱手道谢。
“哈哈，你我相见，也是有缘。你天资不错，不知是否有意愿进入道门修行？”庚金问道。
沈言心中一动，问道：“道门，可是泰德谷？前辈是泰德谷之人？”
“的确是泰德谷，不过贫道并非从属泰德谷。”
庚金点了点头，解释道：“圣庭之内，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一时间不好解释。不过贫道虽非从属泰德谷，却也能说上话。”
“那……”
沈言张口就想询问黄停停的情况，但转念一想，黄二娘带着黄停停离开也不过是十天左右，恐怕此刻还没有到泰德谷了，眼前这位前辈，应该暂时还不知道黄停停的事情。
“如何，考虑的怎样了？”庚金问道。
沈言摇了摇头，说道：“很抱歉，晚辈已有师承了。”
“这样啊，真是遗憾。”
庚金性情洒脱，被拒绝了也不觉得会失去脸面，拍了拍沈言的肩膀，道：“好了，再次多谢小兄弟帮贫道摆脱了那个疯婆娘，贫道有要事在身，已被耽搁许久。镜花水月之术你记得勤加修炼，或许下回见面，贫道还能再传你几招。”
沈言闻言，连忙道谢。
庚金哈哈一笑，化光远离。
沈言目送他离去，脑海中却回想起了他先前所说的，令他最为深刻的话。
“若是遇上十恶不赦之徒，我便要遭殃。看来齐先生没有说错，会有人因为我的外相而帮助我，便定然会有人因为我的外相加害我。难怪莫无终要我遮住面孔了。
加紧赶路吧，争取日落之前到达凫山，这样夜里便能趁机潜入调查了。”
沈言身形一动，快速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