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唱？”大哥在听到林曼读出弹幕后笑着说道：“刷一个嘉年华我就给你唱，我们这一车人都给你唱，哈哈哈。”
等到《葡萄成熟时》放完之后，车内又响起另一首歌，大哥再次提问道：“直播间有没有知道这首歌的，如果有，那他肯定是陈奕迅的真爱粉。”
林曼虽然知道直播间的人能够听到大哥的话，却还是将问题复述一遍。
张望并非陈奕迅的粉丝，虽然他在他人面前开口唱的第一首歌是《爱情转移》，可他听陈奕迅的歌很少，甚至几乎没怎么听过——除了耳熟能详的那些。
当大哥提问之后，张望不知为什么非要证明自己是陈奕迅的真爱粉，于是他拿过来平板打开音乐软件并点击听歌识曲。
“我知道我在作弊，”张望心里有些羞意，可还是将这件事继续做下去了，“但我就是想证明我是知道这首歌的，虽然我不知道我在向谁证明。”
听歌识曲给出的最终答案是《落花流水》，一首张望从来没有听过的歌，连名字都没有听过。他却还是选择发送弹幕：“这首《落花流水》很好听，下一首可以放《苦瓜》吗？”
其实《苦瓜》依然是张望从抖音的一位博主那里听来的。
大哥对有人知道这首歌感到意外，他不禁问道：“不会是识曲识出来的吧？”
张望没有回应大哥的疑问，他永远没有回应过这个问题。
他曾在未来很长的日子里面都没有忘记这件事，有种把戏被识破的尴尬，虽然没有人在意他的脸红。“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他问出问题后非要知道那个答案不可，并且我非要在他公布答案之前就要自己去找，好像我不找到这个答案就会寝食难安......其实不是。”
张望无法解释他的心理，很多时候林曼在直播间唱她喜欢的歌，或者说想唱的歌（想唱就是喜欢），他总要在林曼唱的时候使用听歌识曲，并把歌名和歌手打在直播间的公屏上，他一直是这么做的。
因为大哥的话，张望心里好像长出一个疙瘩，他有些怪罪自己，却完全没有责备大哥的意思。“这是我本身的问题，我自己清楚，无论是谁，总会有一天戳穿我的谎言，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然而我的骄傲又不允许我不知道。我不停地欺骗，不仅仅对别人撒谎，我对自己同样隐瞒真相，甚至使我自己相信假的才是真相。骗过自己之后，我其实没有得到哪怕一丝我想要的成就感！”
“是啊，”张望自嘲道，“我又如何能得到呢？”
深夜十二点半，张望看到林曼乘坐的那辆车子停下，后座的几人下车后往一家超市走去，之后就从镜头里面不见了。
林曼将手机端在车窗上，视野里是一株普通的大树，张望完全不会因为它的粗壮而故作感慨。奈何林曼却先发声：“你们说这一棵树长到这么大，要多少年？”
张望不得不放下虚伪，顺着林曼的思路想下去。“或许要很多很多年吧......”
他没有答案，他根本就不会有答案，别说隔着屏幕，哪怕林曼站在他面前，哪怕她语气十分严肃，张望依然给不出答案。
“我不是不想知道，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张望给自己的解释是，“我没有时间纠结一棵树的生命成长，它比我存在的时间更久，也见过更多的风霜，兴许它会成为城市重点的保护对象，如果有危害它的行为发生的话......可是它离我那么远，我究其一生都不会触摸到它枝干的纹路，那有什么相干的呢......如今谁会没事做，无聊到去折磨一棵树呢？”
张望不会将这些想法解释给任何人听，他的思绪太多，关于生命和死亡，关于黑和白。他的脑海里面存在无数对立的思想，使得他也跟着变得矛盾起来。
“我越是期待一样东西，就越害怕得到它。前方如果有熟人骑车驶来，我不敢在他到我面前时伸出手和他击掌，我害怕......我不知道我害怕什么，可是害怕的情绪一定会在那个瞬间出现，我也必然会感觉到自己的紧张......是不是郭一风他们马上就要回家了，大学如今才算结束，我却早在结束之前逃跑，这还不够说明我的问题吗？”
张望打开微信，将陈奕迅的《落花流水》分享给郭一风，并附加信息说明，“我敢保证你肯定没有听过这首歌，我觉得你的品味还是不够完美，不然你不会需要我的分享，而是你分享给我......”
他借助炫耀的威风获得心理安慰，以他先郭一风一步知道这首歌而骄傲，事实却是郭一风根本就没有点开他的分享。
早在分享之前，张望就曾想过这个可能性。“如果他听自然是最好的，毕竟歌是好歌，他肯定会夸赞我的品味见涨；不过很有可能他不会承认这点......所以我宁愿他不听，那是他的损失不是吗？”
林曼同直播间的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在解释她现在正在做什么——不断有人进入直播间，又在满足好奇心之后离开。
林曼突然问道：“你们都是什么时间睡觉的，怎么这么晚还在看直播......要不要我以后也这个时间点直播？”
张望在林曼的提议刚一说出口时就发送弹幕否定，“你的很多粉丝可能没有时间熬到这么晚，我觉得你还是少熬夜的好，毕竟人是需要休息的......”其实是他自己不愿意林曼直播到那么晚。
“如果是这个时间直播，后面我很可能会没有时间......”张望心里想道。
林曼慌忙解释道：“我知道，我就是问一问，我也不会真的直播到这么晚，只是偶尔的一次......木多说的对，人还是要好好休息。”
“不过话说回来，木多你为什么还不睡觉？”她几乎用拷问的语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