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客厅里，只开了四周的射灯，光线有些昏暗。
魏明远静静地坐在餐桌边，手中的香烟发出微弱的红光，一缕烟雾缓缓升起。
电话那头，王哲仍在喋喋不休地絮叨着。
魏明远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目光停留在大宝身上，偶尔机械地回应几句。
“东城新开了一家会所，环境还不错，要不要过来？”
大宝跳下餐桌，伸出爪子挠窗帘，一不留神被勾住了，开始乱扑腾。
“没兴趣。”
魏明远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按熄了烟，一把拎起大宝的脖子，将它的爪子扯下来。
王哲“啧”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身后突然有人叫他，他应了一声，转头对魏明远说，“行了，还有事儿，下次再聊。”
挂断电话，魏明远觉得有些疲惫，匆匆洗漱后，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明明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思维却异常活跃，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他脑子里搅动着。
闭上眼，他仿佛又回到了电梯里。
江筱站在他面前。
方寸大小的空间，明明近在咫尺，两人之间却像是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他睁开眼睛，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杨泽的话却如同魔咒，在耳边响起。
那些猜测和臆想，像冲破闸门的洪水，把他本就不多的睡意冲得荡然无存。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
房间内，厚重的窗帘将外界光线完全隔绝，这个夜晚似乎没有尽头。
如同被困在一个无尽的循环之中，他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索性起身打开电脑看邮件。
盯着邮件看了十来分钟，魏明远有些心不在焉，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杨泽的电话。
“查个人，李景行。”
电话那头，杨泽有些懵，却也没敢多问。
魏明远起身走到书桌前，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开始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邮件。
邮件被逐一打开，他快速扫过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回复。
待全部邮件处理完毕，天已经蒙蒙亮。
他躺回床上，尽管一夜未眠，大脑却异常清醒。
翻身拿起手机，发现杨泽在凌晨发来了几条消息。
【杨泽：李景行，30岁，市中心医院心理医生，京华大学心理学系临床心理学博士。】
【杨泽：这是他照片。】
【杨泽：下午我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他。】
魏明远手指轻触屏幕，打开了杨泽发来的图片。
那是一张白底证件照。
照片中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长相斯文，典型的高级知识分子形象。
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片刻，魏明远忍不住想象着，江筱跟他待在一起，两人共进晚餐，一起聊天的画面。
魏明远扔下手机，内心烦乱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从书房走到客厅，又走到阳台。
今天是个大晴天，路面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只有树梢和绿化带中残留着点点白色。
这座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复式大平层，拥有绝佳的视野，站在阳台可以俯瞰整个城市。
然而，他却没什么心情。
吃过早饭，彻夜未眠地魏明远，决定出去透透气。
他漫无目的开车在市区穿梭，等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市中心医院门口。
他感觉自己像是中了邪。
魏明远打开车窗，点燃了一支烟，白色烟雾在车内缭绕。
昨晚上买的那包烟，现在只剩下一半了，深深地吸完最后一口，他将烟蒂弹出了车外。
仿佛终于下定某种决心，魏明远推开车门，走进了医院。
大厅里人来人往，咨询台挤满了焦急的患者和家属，医务人员穿梭其间，忙得不可开交。
魏明远走到指示牌边上，视线快速扫过。
精神科，在四楼。
他没有坐电梯，直接走楼梯上去。
不同于一楼的繁忙，四楼人很少，候诊区零零散散坐着几个等候看诊的病人。
大厅墙上挂着公示牌，人员公示栏里，整齐地排列着医生的照片和姓名。
魏明远的视线逐一扫过，最终定格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
李景行。
照片上的人，跟昨天杨泽发的，是同一个。
魏明远坐在候诊区的长椅上，目光投向上方的叫号屏，那里正滚动播放着当天值班医生的名单。
……上面没有李景行。
一股莫名的轻松涌上心头。
魏明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李景行真的在这里，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在长椅上静坐了约莫十分钟，魏明远逐渐冷静下来。
他站起身，决定离开。
抵达一楼，电梯门一开，各种嘈杂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出。
他穿过人群，朝医院大门口走去。
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人群中，那张脸显得格外突出。
尽管周围人来人往，喧嚣不断，但魏明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江筱穿着米白色的短款羽绒服，脖子上围着一条宽大的酒红色围巾，下巴埋在围巾里。
她站在自助挂号机附近，静静地看着那些排队挂号的人。
魏明远有些恍惚，依稀看到当年那个，在公司楼下等自己下班的身影，仿佛只要喊她一声，女孩就会笑着朝他跑过来。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魏明远还是能清晰地捕捉到，她脸上细微的表情。
她不开心。
魏明远静静地望着她，脚步不自觉向前移动了一步。
突然，江筱往旁边走了几步，在一个男人跟前站定，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那人......是李景行。
在此之前，魏明远一直试图告诉自己，两人可能只是普通朋友，但这样的自我辩解，在现实面前又显得过于苍白。
双腿像是灌铅了，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看着李景行帮江筱整理围巾，随后两人一起朝大门口走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魏明远还像一尊雕塑般站立在原地。
周边不断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一个工作人员甚至走上前，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魏明远猛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医院大门。
回到车上，他打开车载广播。
电台里，两个主持人正在讲一些老掉牙的段子，聒噪的笑声刺激着他的耳膜，魏明远不耐烦地换了个频道。
一首《铃儿响叮当》响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