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电梯里，电话那头年轻男人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晰。
兜里手机震了好几下，杨泽陆续发来几条信息，询问魏明远的情况。
但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注意力始终在旁边的人身上。
“嗯……在外面……现在回......不用了......我自己坐车……”
她说话很慢，声音温和平静，与电话那头的人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男朋友？”
江筱挂完电话，闻声抬起头，正对上魏明远的目光。
两人站得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对方的脸。
随着她仰头的动作，光洁的额头上露出一道疤。
魏明远眉头微皱。
江筱怔怔地看了他几秒，随后仿佛避嫌似的，整个人往后退了些。
距离瞬间被拉开。
魏明远心底一沉，面上却还是云淡风轻，笑着解释了句：“太久没见，有些好奇，别介意。”
江筱依然沉默。
她缩了缩脖子，睫毛微微颤动着，似乎觉得有些冷，又裹紧身上的大衣。
魏明远盯着她看了片刻，终于打算放过她。
他挪开了视线，没再继续追问。
维修人员迟迟没有修好电梯，时间变得异常难熬。
毫无来由地，他心底窜出一股难以抑制地愤怒，如同一只猛兽，在体内横冲直撞。
明明是她不辞而别，一走了之。
整整八年，他已经很少想起她，明明他早就放下了。
可是……
看到她的一瞬间，仿佛是潘多拉的魔盒被开启了，死去的记忆通通复活，幻灯片般在脑海中闪过。
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魏明远早就习惯掌控一切。
但此时此刻，他清楚地感受到，有些东西失控了。
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魏明远。”
很多年没听到她这样叫自己，魏明远一怔。
他稍稍侧头，看向江筱，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眼底的情绪有些难以捉摸。
似乎是在懊悔。
到底是懊悔还是其他的，魏明远不想揣测，他觉得有些累。
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里，他想通了。
他不想再去猜测对方的想法，因为他从来就没了解过她，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
“戒指，我托人给你的，收到了吗？”
“嗯。”
“那封信......”
“都收到了。”没等她说完，魏明远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不耐烦地打断她，语调冰冷生硬，“以前的事别再提了。”
“......”江筱喉间一梗，僵硬地点了点头。
“都过去了。”魏明远很快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不动声色的换了个话题，“你是来京城旅游的？”
江筱顿了顿，动作迟缓地摇头道：“不是。”
“嗯，这里冬天太冷了，不太适合旅游。”魏明远点点头，“这几年在做什么？”
江筱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回过神，垂着眼睛，轻声说：“没什么。”
不多时，电梯轻微晃动了下，魏明远抬起头，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下降。
7……6……5……4……
电梯很快抵达一楼。
大堂经理立刻快步迎上来，连声道歉。
“非常抱歉，魏先生，由于电梯故障给您带来不便，实在是不好意思。您有没有哪里受伤？需要我陪您去医院检查下吗？”
几个维修人员忙着收拾东西，旁边还站着一些等电梯的人，狭窄的过道显得有些拥挤。
魏明远充耳不闻，视线穿过人群，搜寻着江筱的身影。
“魏先生，为了表示歉意，我们准备了一些小礼物，以此作为补偿，希望您能谅解。”
大堂经理见他眉头紧皱，面色不善，心里隐隐不安，又围着他说了一堆场面话。
魏明远有些烦躁，环顾四周，才发现江筱早已穿过大堂，走到了酒店门口。
“不用了。”他冷着脸拒绝，快步朝着酒店门口追过去。
没走两步，杨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堵在他身前。
“魏总，没事儿吧？”
杨泽打量了下魏明远，见他似乎没什么事，又扬了扬手机。
“华盛的负责人刚来电话了，他们老总下午有事，今天的会议需要提前，咱们现在直接过去吧？开车大概要一个小时。另外，创投晚宴晚上八点开始……”
杨泽说了半天，才发现魏明远正一脸阴郁地望向酒店门口。
他顺势看去，那里空无一人。
“魏总？”杨泽狐疑，轻声喊了下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魏明远身上隐约散发出一股戾气。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喊他一次，魏明远却突然绕过他，往门外走去。
最后停在了酒店门口，似乎在找什么。
杨泽快走几步跟上，指了指路边停靠的银色宾利：“车停在那边。”
魏明远充耳不闻，脸色铁青，朝马路两侧张望。
那个人影似乎人间蒸发了，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机已经等了很久，正靠在驾驶座打盹，见两人上了车，连忙系好安全带。
“现在去华盛吗？”司机发动汽车，随口问道。
魏明远坐在后座，“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透过后视镜，杨泽瞥了眼他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心里暗自打起了鼓。
老板今天实在太反常了。
车子在十字路口拐了个弯，没开出多远，魏明远突然要求停车。
司机很快在路边停了下来。
杨泽转过头，发现魏明远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
他有些疑惑，跟着朝窗外望去。
马路旁边是个公交站台，也没什么特别的。
“魏总，有什么问题吗？”杨泽硬着头皮问他。
一股低气压从魏明远身上散发出来，弥漫了整个车厢。
杨泽和司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去跟着她。”魏明远没有回头，视线盯着窗外，冷声说道。
“啊？”杨泽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朝外仔细看了看，“跟着谁......呃......那个女人？”
站台上只有两个人。
一个身穿军大衣头戴雷锋帽的老大爷，手里提着塑料袋，在路边张望。
另外一个是个身穿灰色毛呢大衣的女人，独自坐在长椅上，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华盛我自己去。”魏明远没有正面回答，他低头看了眼手表，“你跟着她，回来后向我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