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方才是自己误会了儿子,但仍然没有改变林兰玉心中在刚刚那一会的功夫里生出来的某些决定。
于是这天晚上,当魏文清回到家中,便见到了没有陪着儿子玩耍,也没有忙着处理账务,而是在书房等着自己,一副有话与自己商量架势的林兰玉。
虽然魏文清如今的职位暂时没有变动,甚至因为先前林兰玉和水成宜二人联手打了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三人一个措手不及的缘故,如今魏文清这个郡马也成为了不少人的眼中钉,虽说暂时没人敢来动魏文清,但拦住魏文清的晋升之路却还是轻而易举的。
也幸而魏文清自己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非常有野心之人,过去这几年一直在当下这个位置上做的稳稳当当的,并没有急着晋升的打算,知道有人在暗中阻拦他的晋升之路,魏文清也没当成一回事儿,笑笑便将此事放到了一边去。
仍旧继续着他自己的规划,不管是对手下这些守军们的训练,还是暗中完成皇帝安排给魏文清的某些事务。
大概也只有如同陆永年这样皇帝真正的亲信知晓,魏文清不仅仅只是一个都司,他手中真正掌握的力量,也从来不只是在明面上的这点军权。
且魏文清他自己一直在都司这个位置上没有变动,但当年跟着魏文清脱离镇北军的几名亲卫,如今早已各自另谋了前程。与魏文清隐约形成联合之势,不仅将吉安这个地方护的滴水不漏,慢慢的也在朝着江南方向部署。
这才是魏文清有足够的自信告诉林兰玉,在皇帝的计划当中,显然是希望魏文清日后能够为皇帝或者说是为皇帝心目中的下一任继承者守住江南一带的缘由。
毕竟江南之地富庶繁华,且自来因为水运发达,几乎是南南来北往的商贾必经之地,当年皇帝和太上皇为了争夺江南可是花费了不知多少心血。
后来还是因为林如海足够给力,再加上太上皇年迈,而甄家又确实过于贪婪,才让皇帝抓到了机会从太上皇手中将江南一带的管理权夺了过来。
如今皇帝在江南耗费了不少心力,才将江南这块地方牢牢握在手中。
可眼瞧着他自己剩余的寿数不多,而手底下这几个儿子,虽然未必像他昔年的几个兄弟那般一个个野心勃勃且实力雄厚,但却也没几个省油的灯。
即便是如今已经被迁进的几个年长的皇子,看似彻底失败,但只要性命还在,倘若日后再有机会,未必不曾有卷土重来的野心,皇帝虽然不忍心亲手杀了这几个儿子,却也知晓,绝不能因为他自己的一时心慈手软,给他疼爱的儿子和这个王朝留下这么大的危机。
所以皇帝不可能轻易将这块大肥肉放手,但若将这块地方轻易交付到他人手中,即便是如今皇帝十分信任的忠臣,他也不敢确保在自己百年之后,这些人会不会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生出旁的心思,毕竟当年人家也不是一开始就巨贪的。也是在太上皇的纵容和江南繁华富庶的富贵中渐渐迷失了自己,才会有了后来甄家在江南一步步做大,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
因此对于治理江南的人选,皇帝一直都非常慎重。如今江南的这些官员不仅调动了平凡且一个个都是皇帝亲信。但即便如此,皇帝仍然不能对陈然放心。在魏文清出现之后不久,皇帝便动了心思,彼时他是想要将魏文清放到江南来任监察御史的,毕竟以魏文清的身份和洞察能力,皇帝有绝对的信心,相信他不会比林如海做的差。
而且比起身子骨一向不大好的真正的文臣林如海,魏文清不仅身体更康健,且武力值也不低,那些人就算是想要像算计林如海那样算计魏文清也要看看他们的斤两。
换句话说就是在皇帝心中,魏文清能够成为一个高配版的林如海。让魏文清来监察江南。或许未必能如同林如海一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至少也不用担心魏文清跟林如海一样,一不小心将命搭进去。
但很可惜,事情的走向并不完全如皇帝所愿。
不仅魏文清对这个位置不感兴趣,水溶也显然并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和妹婿走这条路,因此林兰玉被水溶一杆子支到了吉安来,魏文清也麻溜的辞官跑路。
之后种种姻缘际会下,皇帝不得不点头允许魏文清复任了都司之职,但也正是因为水溶和魏文清两人的不乐意,让皇帝反而更加看重魏文清,认定魏文清是他心目中监察江南最合适的人选。
不过这个官职,却不得不动一动了。
毕竟如今的魏文清乃是铁板钉钉的武将,且有林兰玉这个郡主坐镇,林兰玉与水成怡姑侄二人的关系又实打实的密切,只要有林兰玉在江南坐镇,皇帝就不担心魏文清会联合其他人一并背叛水承宜,江南的许多事情本就有了更多可以灵活变动的余地。
或许也正是因为林兰玉和水承宜二人姑侄间的情谊深厚,而魏文清又是个众所周知的恋爱脑,对林兰玉感情非常深厚。
知道只要能让林兰玉和水成怡的关系维持好,不管是魏文清还是水溶和林如海,都将会是水承宜的肱股之臣,皇帝如今对魏文清愈发器重。
魏文清平日里要处理的公务,自然也随之越来越多。
能够回到家中,陪着妻儿,享受家庭的和睦温馨的时间自然也随之减少。
但魏文清更清楚,他如今完全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本去拒绝皇帝给出的这些任务,甚至还要感激皇帝愿意给他更多信任和倚重,让他能够尽早谋取到更多立功的机会,能够越来越强大。
唯有他足够强大,才能护得住妻儿安稳。
护得住林岚玉过她希望的生活。
林兰玉也是知晓魏文清心中的这点心思,或者说他与魏文清本就是同一类人一向认定唯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护得住自己想保护的人和事物。
因此哪怕有时候会跟魏文清很长一段时间,明明大家距离不远,却没有办法日日相见,林兰雨也从来不曾说过什么,而是给予魏文清足够的体贴和支持。
但魏文清与林兰玉二人并不曾因此关系疏远,两人之间反倒越来越默契,在许多事情上也越来越契合。
瞧见林兰玉这般作态,吴文清甚至下意识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可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妥一或者有什么?事情是有可能让林兰雨持反对意见的,直到他再三思量没有一个头绪,才向林兰玉发问。
“今儿个可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兰雨确实没有在看书,不过也不是故意摆出会审的架势来吓唬文清,他只是正在思量日后对儿子的安排而已。
“我听小妹说,你们兄弟几个自打三岁起,便时常被父亲抱到营中去玩耍。尤其是二弟和三弟,更是没少泡在营里?”
事实上就连魏家小妹小时候也没少被魏父带到大营之中玩耍,彼时不过三头身的小姑娘,就已经敢在营中乱跑了。
只不过毕竟是小女孩家,在魏家小妹年岁渐长后,这个跟着自家爹爹出门瞎玩的权利便被取消了,过了七岁以后,一年到头也进不了营中一趟。
这也是魏家小妹能够有机会时常跟着自家父兄一道背着母亲出门玩耍的缘故。
不仅是卫家,镇北军中几个高阶将领的儿女,尤其是儿子,几乎都是这般。
只不过因为卫父怜惜妻子不易,且岳父一家就住在大营外的村子里,来往十分方便,他将家里孩子往大营带的次数就更多一些罢了。
魏文清虽然一时有些不解林岚玉为何突然提及此事,还是诚恳的点了点头。
“确实,不过因着我后来课业繁重,并不像二弟三弟他们二人那般自由,虽同样身在营中,我大部分时间是跟着外祖父的。”
魏文清小时候便是由其外祖父带大的,而彼时这位老人家还在镇北军中任职,是深受林岚玉的父王器重的谋士,魏文清既然要跟着外祖父学习,自然免不得日日陪伴其待在大营之中。
甚至许多时候大人们在一处商讨一些政策乃至战局之时,为了保密,不方便有其他人等在近旁,却又需要有人在旁伺候茶水笔墨,这些事情几乎都由魏文清来完成。
后来魏文清年岁大了,虽然大部分时候仍然没有多少发言权,但不管是记录会议重点,还是代写文书,这些活也都全部被丢给了魏文清。
这也是魏文清年纪轻轻,就能游刃有余的替水溶处理镇北军中许多文书工作,且半点不曾被军中他人质疑的原因。
毕竟是他还是个小少年的时候,就已经做惯了的事儿。
听到魏文清提起童年到少年时代,天天被一群无良长辈压榨的经历,主要是原本心情有些烦躁的林岚玉,都不禁露出几分笑意来。
“旁人都说能者多劳,可见夫君自小在一众将军们眼中,便能干的很。”
“若非如此,王爷怎能给我机会,近水楼台?”卫文清倒也不客气,笑眯眯的便接下了林兰玉的夸赞。
听到魏文清这样说,林兰玉竟是十分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头。
“确实,当初我初到北疆,说好的陪我一起想办法救父亲的兄长,就这么将我一人丢在了府上,让我把这些事全权托付给你即可,天知道我当时有多崩溃。”
若非当时确实毫无办法,且她和水溶这一路上也曾努力过,得到的效果却不佳,林兰玉为了救林如海,别无他法,只得赌一赌,他说什么也不可能对不过初次见面的魏文清给予那么大的信任。
也幸而当初水溶没有托付错人,林兰玉也确实从魏文清手上得到了自己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结果。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番短暂的接触,林兰玉和魏文清两人之间结下了最初的情谊,之后这些年两人之间又断断续续的维持着书信往来,才有了后来二人越来越亲近。
说笑了几句过往,这些二人共同的经历回忆,对于如今的二人来说仍然是非常值得怀念,且提起来便忍不住叹息,同时有些欢喜的记忆。
魏文清才又将话题拉了回来,问起林兰玉为何今日突然说起这些事儿。
他可不信林兰玉只是白日里听魏家小妹无意之间叨叨了几句,便对这件事儿起了好奇心,不是魏文清不相信林兰玉,只是魏文清这些年下来对林兰玉的性格也是多少有那么一些了解的,林兰玉或许会在两人闲谈中无意间提起一些过往,却绝不会单独提起此事,再加上方才他进门的时候,林兰玉坐在这里显然正若有所思的思考什么事情的样子,魏文清心中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可是怀瑾白日里做了什么?”
卫怀瑾,这是小既望的大名,是当初林如海水溶和魏父以及魏文清的外祖父四人经过数轮角逐之后,最终由魏文清的外祖父定下的名字。
这个名字对于许多人来说或许并不显得非常特别,但显然充满了卫文清外祖父对魏文清这个儿子满满的期待。
吴他实在是有这个性格,看似温润谦和,实则乖张叛逆的外孙在前,小既望如今又是皇家身份,魏文清的外祖父是担真担心小家伙若是也跟他父亲一样叛逆,日后舍不得,要惹出许多乱子来。
而做了一辈子忠臣,即便是当初被皇帝冤枉,一家子流浪到北疆,过了许多年苦日子的为家外祖父始终还是一个心怀家国的忠臣,满心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都能报效朝廷,当然不希望孩子们如同魏文清一样生出了三斤逆骨来。
林兰玉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想法,但既然这是老人家的一片苦心,林兰玉想了想也没有拒绝,不过平日里大家也习惯了称呼她的小名,对于怀瑾这个大名,也只有在对外的时候,或者如这会魏文清显然有些生气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