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落地钟敲了十一下,沉闷的声响在空旷里荡开,惊得窗台上的绿植轻轻晃了晃。滕子京捏着空酒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下来,滴在深色地毯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起身将酒杯放回酒柜,玻璃门合上时映出他眼底的疲惫。刚转身,手机又震了震,这次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一行字:“刘路不见了。”
滕子京的眉峰瞬间蹙起。他走到沙发边拿起外套,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个“地址”,对方几乎是秒回:“城西废弃工厂,监控最后拍到他往那边去了。”
驱车赶到城西时,夜色已经浓得像墨。废弃工厂的铁门锈迹斑斑,被风一吹发出“吱呀”的哀鸣,远处的路灯在雾里晕成一团模糊的光晕,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铁锈和潮湿的霉味。
滕子京将车停在隐蔽处,摸出手机调亮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照在工厂斑驳的墙面上。墙角堆着废弃的木箱,蛛网在横梁上结得密密麻麻,脚踩在碎石地上,发出“咔嚓”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出来吧,别躲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在厂房里荡开回声。
阴影里传来一阵窸窣,刘路抱着胳膊从一根锈铁管后挪出来,脸色惨白如纸:“京爷……我真不知道那东西会惹出这么大麻烦。”他的裤腿沾着泥,额角还有块新的淤青,显然是被人追过。
滕子京的手电筒光束落在他脸上:“东西呢?”
刘路瑟缩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U盘,手抖得厉害:“就……就在这。戚浩宇说这里面是安泰这几年的核心技术,还有娄啸云挪用公款的证据……他说只要拿着这个,到了欧洲就能换个身份重新活。”
“所以你就信了?”滕子京冷笑一声,“他要是真能全身而退,还会让你跑这趟?”
刘路的嘴唇哆嗦着,突然蹲在地上捂住脸:“我也是被他逼的!三年前他找到我,说只要帮他把技术弄出去,就分我一半身家。我以为只是赚笔快钱,谁知道会扯上这么多人命……”
他的话没说完,厂房外突然传来引擎声,两道车灯刺破黑暗,直直照在他们身上。滕子京迅速将刘路拽到铁管后,自己则侧身躲在阴影里,目光锐利如鹰。
车门打开,走下来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其中一个手里拿着照片,对着厂房里扫了一圈:“老大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东西必须拿回来。”
另一个人掏出甩棍,在手里转了个圈:“搜!”
脚步声越来越近,刘路的呼吸都快停滞了,抓着U盘的手沁出冷汗。滕子京从后腰摸出把折叠刀,指节泛白——他认得那两人的身手,是娄啸云的贴身保镖,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这边!”其中一人突然喊道,光束照向铁管后方。滕子京猛地将刘路推开,自己则侧身滚到木箱后,折叠刀“噌”地弹开,寒光在暗处一闪。
甩棍带着风声砸过来,滕子京矮身躲过,刀刃擦着对方的手腕划过,留下道血痕。男人痛呼一声,另一个人立刻扑上来,两人缠斗在一起。滕子京的动作又快又狠,肘击撞在对方肋骨上,趁着那人弯腰的瞬间,刀柄狠狠砸在他后脑勺,男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剩下的那个见状,掏出枪对准滕子京:“别动!”
滕子京的动作顿住,目光却扫向刘路藏身的方向——那小子不知何时已经爬向了后门,手里还紧紧攥着U盘。
“把东西交出来!”持枪的男人吼道,注意力被刘路引走的瞬间,滕子京突然矮身,脚下的碎石踢向对方的脸,同时扑过去夺枪。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枪响在厂房里炸开,震得人耳朵发鸣。
刘路吓得腿软,连滚带爬地冲出后门,刚要松口气,却被一道车灯晃了眼。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巷口,车窗降下,露出娄啸云那张阴沉的脸:“刘先生,跑够了吗?”
刘路手里的U盘“啪”地掉在地上,他转身想往回跑,却被从车上下来的人按住肩膀。娄啸云走过来,捡起地上的U盘,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勾起抹冷笑:“戚浩宇倒是会找替死鬼,可惜啊,你没他那命。”
他挥了挥手,两个保镖架起刘路往车后塞。就在这时,厂房里传来第二声枪响,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娄啸云的脸色微变,刚要让人去看看,滕子京已经从后门走了出来,手里把玩着那把枪,衬衫的袖子被血染红了一片。
“娄总倒是消息灵通。”滕子京的声音在夜雾里带着寒意,“安泰的技术,用几条人命换,值吗?”
娄啸云攥紧手里的U盘,眼神阴鸷:“滕子京,这是我们安泰的家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家事?”滕子京笑了,“把核心技术卖给境外公司,挪用公款填私人窟窿,这要是算家事,那监狱里的一半人都该回家吃饭了。”他往前走了两步,枪口缓缓抬起,“U盘留下,人你可以带走。”
娄啸云的保镖立刻挡在他身前,气氛剑拔弩张。巷口的风突然变大,卷起地上的灰尘,迷了人的眼。
“京爷!”远处传来邓州毅的声音,几辆越野车疾驰而来,车灯将巷口照得如同白昼。邓州毅带着人从车上跳下来,手里都握着家伙,“我哥说你可能在这儿,果然!”
娄啸云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看了眼被架着的刘路,又看了看滕子京手里的枪,最终咬了咬牙:“我们走!”
保镖松开刘路,跟着娄啸云的车迅速消失在夜色里。刘路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邓州毅走到滕子京身边,看到他胳膊上的伤:“哥,你受伤了!”
“小伤。”滕子京把枪扔给他,“处理干净。”他转向刘路,“现在可以说了,戚浩宇到底在哪?”
刘路抬起头,眼里满是恐惧:“他……他被娄啸云关在郊区的仓库里,我听他们打电话说,要让他‘消失’……”
滕子京的眼神沉了下去。邓州毅已经叫了医生过来,正在给他处理伤口,酒精棉球擦过皮肉时,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备车。”他站起身,“去郊区仓库。”
邓州毅愣了一下:“哥,现在去?娄啸云肯定布了眼线。”
“等天亮,人就真没了。”滕子京扯过外套披上,“刘路,你带路。”
刘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他知道,现在只有跟着滕子京,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车队往郊区开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仓库藏在一片树林里,铁门紧闭,周围静得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滕子京让大部分人留在外围,只带着邓州毅和两个身手好的保镖,翻墙潜了进去。
仓库里弥漫着柴油味,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轮胎。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光,能看到地上绑着个人,正是戚浩宇。他的脸上满是伤痕,嘴里塞着布,看到滕子京时,眼里突然爆发出光亮。
“嘘。”滕子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刚要解开他身上的绳子,仓库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他迅速躲到轮胎后面,邓州毅也带着人藏了起来。
门被推开,娄啸云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保镖。他踢了踢戚浩宇的腿:“说不说?穆小吉的联系方式到底在哪?”
戚浩宇瞪着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娄啸云不耐烦地扯掉他嘴里的布:“别以为装傻就能躲过去,你把他的研究数据卖给刘路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你找不到他的。”戚浩宇的声音嘶哑,却带着点诡异的笑,“穆小吉的本事,比你想象的大得多……你动了他的人,迟早会遭报应。”
“报应?”娄啸云踹了他一脚,“我现在就让你尝尝什么叫报应!”他示意保镖,“处理干净,别留下痕迹。”
保镖刚要动手,滕子京突然从轮胎后冲出来,一脚踹倒一人。邓州毅也带着人上前,仓库里瞬间乱作一团。娄啸云没想到他们会来,转身就想跑,却被滕子京一把抓住后领,狠狠掼在地上。
“娄总,擅闯民宅,非法拘禁,加上之前的经济犯罪,够你判几十年了。”滕子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警笛声在这时由远及近,是邓州毅提前报的警。娄啸云和他的保镖被戴上手铐时,脸上还满是难以置信。戚浩宇被解开绳子后,瘫坐在地上,看着滕子京,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天边彻底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仓库,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扬起无数细小的光柱。滕子京走出仓库,掏出手机给安姌打了个电话。
“醒了吗?”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
“刚醒,看你没回来,正想给你打电话。”安姌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事情处理完了?”
“差不多了。”滕子京望着远处的树林,“等下回去陪你吃早餐。”
挂了电话,邓州毅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哥,戚浩宇说要见你。”
滕子京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回到仓库时,戚浩宇已经缓过劲来,看到他,突然笑了:“我早该想到,能救我的人,只有你。”
“我不是救你,是救安泰。”滕子京靠在门框上,“穆小吉的研究,你到底动了多少手脚?”
戚浩宇的眼神暗了下去:“我只是想证明,离开他,我也能成功……可惜,还是输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笔记本,“这是他的研究笔记,我偷的,现在还给你。”
滕子京接过笔记本,封面已经磨得有些破旧。他翻开看了一眼,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草图,字迹清秀有力。
“告诉穆小吉,”戚浩宇的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
滕子京没说话,转身离开了仓库。警车载着娄啸云和戚浩宇离开时,阳光正好越过树梢,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拿出手机,给江程煜发了条消息:“事了,有空聚聚。”
很快收到回复:“好,我请。”
滕子京笑了笑,发动车子往回开。路上的车渐渐多了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那些纠缠的恩怨,总算可以告一段落。而他知道,未来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陪安姌的科研团队搞研究,比如看着龙腾的新剧开机,比如……偶尔和江程煜喝杯酒,聊聊那些藏在心底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