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匠湾别墅的院子里早已张灯结彩,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
远处不时传来爆竹与烟花炸开的脆响,左邻右舍的欢笑声顺着风飘过来,裹着浓浓的年味儿。
明媚的阳光下,给这新年的味道更添了几分浓浓的气息。
老太太穿了件绛色织金锦缎旗袍,领口袖口绣着缠枝莲纹样,
沈柔同样穿着一身藕荷色绣玉兰花的软缎旗袍,领口缀着细碎的珍珠扣,
走动时裙摆轻轻摇曳,衬得她身姿温婉,与老太太的雍容华贵相映成趣,倒像是一幅雅致的岁朝图。
沈柔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老太太,乐呵呵地在院子里转悠着看热闹。
荣石山和宋世杰手里拿着几张红福字,正指挥着保安到处张贴着。
大门上、廊柱上、石凳旁,红得晃眼的福字倒贴着,处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江程煜站在石桌前,手里握着支大狼毫,正挥毫写对联。
墨汁在洒金红纸上晕开,笔锋遒劲有力。他写完一幅,便朝小武扬手,
小武赶紧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拎着对联边角往旁边送,好让墨迹晾干。
“家聚欢颜事事兴旺,子孙善德代代兴隆!”
宋世杰凑过来看了,朗声念出对联,拍着巴掌赞道,
“好字!好寓意!程煜,写得好!”
江程煜听到宋世杰夸赞,刚蘸了墨,准备写下一幅,
就听见大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爸、妈、奶奶,我们回来啦!”
宋世杰猛地回头,院子里的人也都循着声音望去——
穆小吉和小岳穿着一身簇新的大红唐装,袖口滚着金边,一人怀里抱着个襁褓,正笑着往院子里走。
襁褓上绣着的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衬得两人脸上的笑意格外暖。
“哎呦喂,我的大孙子和孙媳妇可算回来喽!”老太太眉开眼笑,
拉着沈柔就往前迎,“快让奶奶瞧瞧,这是又给臭宝添了俩玩伴啊?”
小岳笑着点头,微微侧过身让老太太看怀里的孩子:“嗯,奶奶,您瞧,是龙凤双胞胎呢。”
“龙凤胎?”沈柔惊喜地凑上前,伸手揭开小被一角,看到胖嘟嘟的小脸蛋儿,
嘟着小嘴可爱至极:“哎呀,这可真是成双成对的大喜事儿呢!”
“龙凤双胞胎……”江程煜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刚才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僵住。
看着穆小吉一脸喜得贵子的笑容,是那样骄傲从容。
此刻的江程煜,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脚底猛地窜上来,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凉得发颤。
他握着毛笔的左手一抖,“啪嗒”一声,狼毫笔掉在地上,笔尖的墨汁溅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渍。
周围的喧闹仿佛一下子远了,他只听见自己胸腔里沉闷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攥住,透不过气来。
“小爹爹,你在写对联呀?我也要写!”江朔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怔忡。
小家伙穿着红色小袄,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捡起地上的毛笔,
江朔学着江程煜的样子蘸了墨,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手腕悬起时竟稳得不像个孩子。
笔尖落在红纸上,一点如高峰坠石,一横似千里阵云,
看似稚嫩的笔触里藏着股冲劲,写至收尾处,他猛地一顿,
墨色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却丝毫不显凌乱,反倒有种收束山河的利落。
旁人看了都暗惊:这孩子落笔的气魄,真有点气吞山河的意思。
“阖家团圆圆圆满满,喜添龙凤双双对对!”
江朔写完,将狼嚎放置笔山之上。举着红纸向大家展示,小脸上满是得意。
“爷爷、奶奶、老祖母,你们看我写的怎么样?”
众人都被他逗笑了,纷纷赞许道:“臭宝胜得程煜真传,字里行间尽显豪迈啊!”院子里的嬉笑和喜气更浓了。
江程煜站在石桌旁,看着那副工工整整对称的字联,
又看向被众人围住的穆小吉和小岳,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就在江程煜被那股无措的挫败感攥紧心口时,穆小吉抱着襁褓朝他走来,步子稳稳的,
脸上带着他熟悉的温和笑意,声音却像惊雷般炸在耳边:
“小魔兽,你看,我们的孩子,就等你给起个名字呢。”
“不——!”江程煜猛地嘶吼出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噌”地从洁白的大床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鬓角,后背的睡衣也已被冷汗浸透,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
他怔怔地盯着自己发颤的手,指尖还残留着梦里那股虚无的寒意,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是要撞破肋骨般急促。
江程煜低头看了看自己,压根没洗漱。晚饭后回了卧室,本想靠在床垫上翻两眼今天的新闻,
手机屏幕却被龙腾影视新剧开机仪式的现场报道占得满满当当,标题一个比一个惹眼,轮播似的轰炸着视线。
他心里暗忖,这般阵仗的炒作,等成片上映,票房怕是低不了。
没成想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沉,竟就这么睡着了。
他长舒一口气,拿开身边刚刚抱着的枕头,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进浴室。
热水哗哗落下,氤氲的水汽很快模糊了玻璃门。
他脱了衣服,任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像是要冲掉心里积压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私欲。
水流滑过淤青的手腕,滑过肩头,他抬手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咬痕——
是穆小吉大前天离别时,跟他清算的一笔旧账,所留下的印记,此刻在水光里泛着淡淡的红。
指尖碾过那处皮肤,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复杂的滋味,
像打翻了调味瓶,酸的、涩的、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搅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江程煜洗漱完毕,身上裹着条宽大的白色浴巾,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肩头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桌上的酒瓶和杯子,倒了半杯琥珀色的酒液。
左手轻轻晃着杯子,酒液在杯壁上划出涟漪,他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带出点微醺的松弛。
手机突然响起微信视频铃声,那旋律又熟悉又陌生——大半年没听过了。
晚饭时刚视频过,这会又打来,江程煜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不知道这小家伙又有什么事。
他刚起身想拿手机,房门“哒哒”地响了起来,还伴着“呜咽”的轻嘶。
江程煜先走到床头柜旁接起视频,屏幕里立刻跳出江朔亮晶晶的眉眼,
他笑着问:“臭宝,明天不上学吗?怎么还没睡?”
转身拉开房门,圣雪甩着尾巴欢快地跑进来,用脑袋在他腿边蹭来蹭去,毛茸茸的尾巴扫得人发痒。
“今天大哥哥亲自带领新片剧组人员,庆典开机仪式啦?”江朔的声音透着股兴奋,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
江程煜走回沙发坐下,顺手拉开抽屉摸出胡萝卜干,
投喂着圣雪,才慢悠悠回应:“嗯,看来你深得这位大哥哥的重视啊!”
“是他自己承诺我的,我可没逼他。”江朔一脸理所当然,小下巴微微扬起。
江程煜勾了勾唇角,眼底漾起笑意:“嗯,你没逼他,是他欠你的。看这阵容,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我不会让他吃亏的!”江朔拍着小胸脯,语气大气,“上映后赚的钱都给他,我一分不要。”
“臭宝真大气,不愧是铮铮铁骨的好男儿。”江程煜笑着夸他,
这一刻,倒真像回到了从前带臭宝时的场景,父子俩既是父子又是玩伴,随心随性的无话不谈。
“对了小爹爹,”江朔突然话锋一转,一脸疑惑,
“顾泽叔叔今天怎么没出席?要你亲自上阵呀?”
江程煜闻言笑了,心情大好的抚摸着小白马圣雪的头:
“呵,这都被臭宝发现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双法眼。
顾泽昨晚感冒发烧,昏迷了,一时没别的办法,我就想啊!
反正主角也是我,不如本尊出镜,会更有影响力。就随京爷、冯涛一起去救场了。”
“但愿后期,顾泽叔叔能展示出超强的演技,您的气场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江朔说着,稚嫩的小脸上忽然笼上一层担忧,继续解读道:
“这也是我今天一眼认出面纱下面的人是你,而非顾泽叔叔。”
那点担忧里藏着不容错辨的认真,倒像是江程煜把从小对他的严苛准则,悄悄的刻进骨子里一样,不容疏漏。
江程煜看着屏幕里那双清澈却透着股执拗的眼睛,心里忽然一软,
指尖在手机边缘轻轻敲了敲,安抚道:“放心吧!
顾泽叔叔多年的演技生涯,经验丰富,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再说了,他的背景经历也非常坎坷,渴望自主意识也很强;
不然 重度抑郁症后,到了仁心医院,我和你爸爸治疗起来也不会那么容易。
何况还有你大哥哥威压,他是不敢出岔子的。”
江朔听闻江程煜的剖析,觉得也有道理,滕子京带给普通人的威慑感,的确是极少人能扛得住的。
不禁点点头道:“小爹爹晚安!”
“臭宝晚安!”江程煜嘴角上扬,露出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