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随机传送符石在幽冥界法则压制下效果大打折扣,并未能将阎不羁传送出太远。空间波动平息后,他发现自己身处一条更加幽深、更加古老的隧道之中。
隧道两侧是光滑如镜的黑色岩壁,壁上镌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壁画,描绘着一些难以理解的、关于灵魂引渡与轮回的场景。脚下是一条由某种苍白碎石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通向未知的黑暗深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比外界更加凝实、更加纯粹的幽冥死气,同时,还有一种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时代的空间波动残留。
“这里是……幽冥古道?” 阎不羁握着手中那枚冰凉的“驿”字令牌,令牌在此地似乎隐隐与某种脉络产生了共鸣,散发出微弱的温热。
他回想起一些极其久远的传闻。在幽冥界尚未被各大势力完全瓜分管辖的古老时代,存在着一些连接重要节点的天然通道,被称为“幽冥古道”。后来,这些古道大多被改造或废弃,只有持有特定信物者,才能感知并踏入这些早已被遗忘的路径。
“看来这令牌,比预想的更有价值。” 阎不羁精神微振。在这古道上行走,不仅能避开大部分幽冥生物的骚扰和修罗族的搜捕,此地精纯的幽冥死气也更利于他疗伤和稳固新生力量。
他当即盘膝坐下,不顾身处通道的风险,开始全力运转混沌功法。那缕灰蒙蒙的、蕴含生死轮转意味的混沌气流自核心流出,缓缓游走周身。所过之处,体内因强行融合而留下的暗伤被丝丝缕缕地修复,外部精纯的幽冥死气被贪婪地汲取、炼化,融入这新生气流之中,使其逐渐壮大,颜色也变得更加深邃、内敛。
他的混沌,本就是以“混乱”为基,包容万物。此刻融合了幽冥死寂本源,其“死”的一面得到极大增强,但源自“无限本质”的“生”之潜能并未消失,而是如同太极图中的阳鱼,隐藏在极致的“死寂”之下,维持着一种动态的、危险的平衡。
不知过了多久,阎不羁从入定中醒来,伤势恢复了三四成,新生力量也初步稳固。他站起身,感觉自身与这片幽冥天地的隔阂感减弱了不少,行动间更加自如。
他沿着苍白碎石小径继续前行。古道寂静得可怕,唯有他轻微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隧道中回荡。偶尔,他能看到路边散落着一些早已失去灵光、风化严重的残破兵甲或巨大骸骨,昭示着此地曾经历过的古老战乱。
行至一处较为开阔的洞窟,前方出现了三条岔路。每条岔路入口处的岩壁上,都刻着一个模糊的幽冥古字。
左侧为“孽”,通道内隐隐传出无数痛苦哀嚎与诅咒之声,怨气冲天。
右侧为“罚”,其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毁灭雷霆气息与业火灼烧之感。
中间为“忘”,一片死寂,连光线和声音仿佛都被其吞噬,只剩下绝对的虚无与宁静。
三条路,似乎代表着三种不同的轮回境遇,或者说,是三种不同的幽冥法则体现。
阎不羁略一感应,便排除了“孽”与“罚”。这两条路蕴含的怨念与毁灭气息过于狂暴,与他此刻需要平稳吸收死气、体悟生死轮转的状态不符。而中间那条“忘”之路,其极致的死寂与虚无,反而与他新生的混沌死寂一面隐隐契合。
他毫不犹豫,踏入了“忘”之古道。
一步踏入,仿佛跨过了某个界限。外界的的一切声音、光线、乃至能量波动瞬间消失,只剩下绝对的黑暗与寂静。甚至连自身的存在感,都在这极致的“无”中开始变得模糊。
“好厉害的忘川意境……” 阎不羁心中凛然。这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法则侵蚀,要让人忘却前尘,忘却自我,最终化作这虚无的一部分。
他立刻紧守心神,体内那缕灰蒙蒙的混沌气流加速流转,散发出独特的波动。这波动既带着与周遭同源的死寂,又蕴含着混沌独有的、超越生死的“我执”烙印,顽强地抵御着“忘”之法则的同化。
他行走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仿佛行走在时间的尽头,万物的终点。在这里,他对自己新生的、融合了生死意味的混沌之力,有了更深的体悟。
“死之极尽,并非终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静’,是万物归墟的状态,亦是无尽可能性的起点……我的混沌,当包容此‘静’,并于此‘静’中,孕育新生之‘动’……”
他心有所感,不再仅仅抵抗,反而主动将一丝“忘”之法则的意蕴引入混沌气流之中,尝试进行更深层次的融合与推演。这个过程比之前强行融合九幽本源温和许多,但也更加凶险,稍有不慎,便可能真的迷失自我,被彻底“遗忘”。
就在他沉浸于这种危险的体悟中时,前方无尽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是一座极其古老、残破的石亭,仿佛亘古以来便矗立在这“忘”之古道的尽头。石亭之中,隐约可见一个佝偻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背对着他。
阎不羁心中一紧,瞬间从体悟中惊醒,混沌之力暗暗提聚。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的,绝非凡俗。
他缓步靠近,在距离石亭十丈之外停下脚步。
那佝偻身影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到来,依旧一动不动,如同雕像。石亭的柱子上,刻着两个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古字——“魂驿”。
就在这时,那佝偻身影发出了一声仿佛积攒了万古尘埃的叹息,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身。
那并非实体,而是一道极其淡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残魂。他穿着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和款式的古老官袍,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空洞、麻木,却又仿佛看尽了轮回百态。
残魂的目光落在阎不羁身上,或者说,落在他手中的那枚“驿”令上,空洞的眼中似乎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持令者……可在此驿……暂歇……” 残魂的声音干涩沙哑,断断续续,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然……‘忘川’之水……不可久渡……切记……切记……”
说完这句,残魂便不再理会阎不羁,重新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亭外无边的黑暗,恢复了那亘古不变的沉寂姿态。
阎不羁眉头微蹙。这残魂似乎是这“魂驿”的看守者,或者说,是这古道规则的一部分。他提供的讯息有限,但“不可久渡”四个字,却带着严重的警示意味。
他感受了一下自身状态,虽然在此地体悟收获不小,但意志确实感到一丝疲惫,那“忘”之法则无时无刻的侵蚀,并非毫无代价。
他决定听从这古老的警示,没有继续深入,而是在魂驿石亭的边缘盘坐下来,借助此地相对“安全”的环境,进一步巩固修为,同时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常无和修罗族必然在外界大肆搜捕,这幽冥古道虽能暂避,但非长久之计。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彻底掌握这生死轮转之秘……或许,该去幽冥界那些真正的禁忌之地看看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古道更深邃的黑暗,以及手中那枚似乎能指引方向的驿令。
这枚小小的令牌,或许不仅能带他避开危险,更能引领他,走向幽冥界那些埋葬着古老秘密与力量的……终极之地。
休息片刻后,阎不羁站起身,对着那佝偻残魂的背影微微颔首,随即转身,沿着来路退出这片“忘”之区域。他需要寻找古道地图上可能标注的其他节点,或者,利用驿令感应外界,寻找离开古道、前往下一个目标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