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柚在于文面前蹲下来，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他的皮肤白皙，从前他就是这么白，现在他还是这么白，他的眉毛不是浓眉，但根根分明。
他看着别人的时候总是那么温和，嘴角从来都是带着淡淡的笑，现在他睡着了，气质还是如此突出。
高中的时候她就觉得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近来她更确定了。
他是不知何种原因下落至凡间的青鸟，纵使身患疾病，他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他与她的相识充满着戏剧性，离别也当是戏剧的，所以他当年不辞而别，合情合理。
她心疼他的经历，但因着种种原因，她却不能再对他生出别的心思了。
西柚垂下眼皮，视线触及到他垂下来的右手，他的五指修长，指甲一看就是经常打理。
这双手是那么适合拿画笔，现下他的掌心却横生一条长长的疤，平白减少了美感。
这份恩情，她不知道该如何还。
西柚心里不是滋味。
蹲在原地发了会呆，她站起来去柜子里拿了床薄被盖在他身上。
她在沙发上找到手机，站在原地查收消息，空调在释放着冷气，房间里只听到于文清浅的呼吸声。
她蹑手蹑脚走去玄关穿鞋，一路上都不敢大喘气，她觉得自己像在做贼。
她穿好鞋站起来，轻轻呼出一口气，要无声地穿鞋脱鞋简直是太困难了，也不知道小偷是怎么做到的。
西柚深吸了口气，开始做开门的准备。
她动作极轻，成功做到无声打开房门，她又呼出一口气，在心里夸着自己，她咧嘴一笑，准备推门。
只是这个动作还没开始实施，她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身体顿时一僵。
身后的人比之她的身形要大出好多，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她与他的体型差，在这个动作下，她被完完全全地笼罩着。
她的手被迫停在把手上，一只白皙宽大的手覆在她手上，带着她的手把门关上了。
这个动作是如此流畅，以至于门都已经关上了，她还傻愣愣地盯着紧闭的门。
于文的下巴抵着她的颈窝，喷洒出来的鼻息是热热的，他声音低哑，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劲，“你不要我了吗？”
西柚的腰被他的手臂紧紧箍着，他在她耳边说着话，她觉得痒，耳朵一下子红了，她忍不住偏头去躲，余光却看到了他光着的脚。
她觉得她就是老妈子形象，在家照顾小轩照顾多了，搞得她现在看到他光着脚的第一反应是想让他穿鞋，而不是告诉他这个距离太近了，很危险！
她伸手把圈着她腰的手拉下，没回应他的问句，而是紧盯着他的脚，“你先去穿鞋。”
于文没有动作，他慢慢把头抵着她的肩，很是无助的样子，“孙琳说你填了南大，她不会骗我，西柚，你为什么没去南大？”
于文的突然开口让西柚的心颤了颤。
他继续说着：“我在南大没找到你。”
犹记得那年填志愿，孙琳和王汶一起来问她填了什么学校，她当时就觉得他们两个人实在可恶，把志愿发给他们之后就果断跑路了。
因为王汶这个大宅男和孙琳考的分数相近，他们填了同一所大学，并且王汶和孙琳表白了，让她很是羡慕！
她就说王汶是要拱她家的白菜的吧！
在那之后她越想越委屈，那年的四人组何其要好，孙琳和王汶修成正果，她却孤孤单单的，在等那个下落不明的人。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她一气之下改了志愿。
她以为这样就能离他近点的……
于文这么一说，西柚这才知道是她的一时冲动让他们错过了三年，他不是没有尝试过靠近她，只是他们机缘巧合之下错过了。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有回答于文的问题，而是拉着于文回去穿鞋，期间一直躲避着于文的眼睛。
于文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逼着她直视他，“西柚。”
他真的很少这么做的，强人所难什么的，真的不是他的风格，尤其对面那人还是西柚，可他没有任何办法，目前的他只能这么做。
西柚看见他眉宇间带着难以名状的悲伤，他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她只是那么看着，就忍不住软了下来，说了实话。
“我改志愿了…因为我气你的不辞而别，加上你成绩这么好，我以为你会在首都。”
她的一句话，就把苏煜灌输给他的“天选的缘分”这类思想给抹去了。
于文大喜过望，他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她不是和他有缘无分，她心里是有他的！她做出的决定出发点里有他！
去他的狗阿煜！
他非宰了他不可。
西柚说完觉得别扭，她甩开于文的手，低着头要走，像个鸵鸟，藏着自己的头，“我，我先走了，实验室有点事。”
于文紧跟着她，“可以听我说几句话吗？西柚。”
“要不下次再说吧？”
她真的好想逃，因为自己的这点想法就改志愿什么的，真的好难为情啊。
西柚的脸又热了，她真想扇自己两巴掌，说出这些话的是她，现在疯狂想跑的也是她，她怎么不干脆分裂成两半呢？
于文见她真的想跑，第一次生出了“快点告诉她，不然你会后悔”的想法，他立刻跟上去，将一切托盘而出。
“高一下学期我的身体已经超负荷，我一直请假就是因为我在医院调养，但高二开始我就只能躺病床上治疗，我以为我要死了，西柚。”
西柚的脚步停了下来。
于文也停了下来。
他本不想讲这些，可他知道这件事不能糊弄过去，就像那年王汶非要拉着他把他为何缺席值日的原因告诉她一样。
如果他这次不说清楚，这就会变成一根刺扎在她心里，他们的关系会横亘于此。
“但我很幸运，国外的一名医生了解了我的病情，愿意为我做手术，手术很成功，可我的身体还需调养。
高三那年我一直在医院接受康复治疗，高考结束我想去你家找你，但我的身体突然开始发病，我又被送进了医院。”
“西柚，那时候我随时会死，如果我还跟你说我想和你继续发展是不是太自私了？”
他的话语很轻，却像个石头一样沉沉地砸进西柚心里。
她记起那些年他苍白的脸，他深沉的眼，以及他强颜欢笑的表情，她一直想要的答案现在就摆在她面前，她却难受得要命。
于文轻轻牵起她的手，低声唤她：“西柚，你怪我吗？”
西柚的眼眶已经红了，她轻轻摇头，那一刻，她的心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她真的不能再对他生出别的心思吗？
于文拿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他神情虔诚，近乎乞求：“西柚，不要像刚才一样突然离开我好吗？这里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