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玦章！！！！”
江麓睁大双眼，撕心裂肺的尖叫着。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裴玦章。
没想到，看起来并不算遥远的距离，却连一片衣角都抓不到。
悬崖上突起一阵狂风。
乌云被吹得移开，清冷月色重新洒下。
在马车坠崖的前一秒。
江麓透过被风吹开的马车轿帘，看到裴玦章在笑。
月色澄在他眼底，像是会发光。
“不要哭。”
裴玦章神情温柔而疼惜，伸出手，像是想要替心爱的姑娘最后一次抹掉眼角的泪水，但终成空。
轿帘遮住视线。
裴玦章在强烈的失重感里，闭上双眼，嘴角依然挂着笑。
还好。
他坠入崖中，却把月亮，重新送进了星空里。
-
马车砸在崖壁上，很快四分五裂。
在强烈冲击下，裴玦章尚且保持着清醒，月色下，他看到崖壁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爬藤。
那种从山崖下面长上来，铺满整片山崖，和山崖上面的蒿草齐平的爬藤。
在这生死边缘，裴玦章忍着剧痛，毫不迟疑伸手去抓爬藤，借此卸力，缓冲下坠的趋势。
裴玦章闷哼声，掌心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最终堪堪挂在爬藤最末尾的地方。
但这些爬藤显然坚持不了多久，已经入了秋，植物被霜打了之后就会变得特别脆，再晚个一时片刻，他还是要掉下去。
爬藤脆弱的根茎经不住一个成年男人还有如此下坠带来的重量，一时之间下坠的风声，被撕裂的爬藤声，协奏出了一曲死亡的乐章。
但就算在这种关头。
裴玦章还是没有失去冷静，他死死咬紧牙关，忍着身上不断被撞击带来的剧痛，重新拔出短刃，恶狠狠插进崖壁里，接着缓冲。
但即便如此。
短刃还是断掉了。
裴玦章也最终支撑不住，失去意识。
-
悬崖顶上。
江麓从马车里被甩出去好远，忍着痛爬回来的时候，已经完全见不到马车还有裴玦章的任何踪影了。
“怎么会这样......”
江麓死死咬住嘴唇，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现在去找人搜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江麓回头，望向幽深隐秘的树林，里面隐隐约约还在传出草丛摩挲的声音，看起来就充满危险。
“无论怎么说，我留在这里也很危险，与其坐以待毙等死，不如主动出击。”
江麓深吸口气平复心跳，没做太多思想挣扎，便坚定地走了进去。
还好她曾经也无数次来过猎场。
虽然没有进入到深山里，但大概的方位还认得。
只要能走到相对比较熟悉的地方，她一定就能走下去。
-
“裴将军坠崖了？”
半路，江麓刚刚千辛万苦、胆战心惊的从猎场走下来，就碰到围过来的锦衣卫。
她连忙呼喊着把人群吸引过来，将消息同步出去。
江麓连连点头，这一路上她都记着路，就怕之后指错方向，所以很快就将比较精准的方位描述出来。
“好的，我知道了，夫人今夜肯定也担惊受怕良多，还请先回吧，接下来交给锦衣卫，夫人也不用担心，在路上会有人护送你。”
锦衣卫目光凝视远望向江麓所描述的方位，大概判断出是哪一座山头，从身后分出一小队护送江麓回去。
“不，我不回去，我要亲自看到裴玦章。”
江麓却是摇头。
头领皱眉。
想着带上江麓也是负担，刚想拒绝。
江麓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紧跟着道：“我熟悉那边的地形，让我带路时间能更快，现在分秒必争，耽误不得。”
头领觉得有理，便答应下来，吩咐刚刚那队小分队照顾好江麓，随后打马带着其他锦衣卫深入猎场。
多亏了江麓给出的指引，比较精准的搜救从深夜就开始了。
但直到天色熹微，阳光逐渐从东边亮起来，仍然还没找到裴玦章的半点衣角。
锦衣卫忙了一晚上，都有些垂头丧气。
头领察觉到后赶紧鼓舞士气，说天亮了搜寻工作会方便很多，裴将军好不容易从战场上回来，大家努努力，别反而让他在京城死了。
锦衣卫们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
江麓强撑着自己疲惫到极点的精神，在见到裴玦章前不想合眼。
就这样又搜寻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终于传来好消息。
“头，找到马车的残骸了！”
锦衣卫领头神色一喜，带着大家围过去，“马车残骸找到，裴将军一定也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大家跟我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等到裴玦章再次醒来，是被水滴砸到脸上的动静砸醒的。
他一动浑身上下传来一阵剧痛，尤其是腿上，更是骨裂般的痛楚。
裴玦章睁开略显涣散的双眼，看到他似乎正身处一个大坑里。
周围全都是土、树叶还有树根，细碎的天光从头顶上方射入，这里到处透着一股腐烂的气味，不远处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动物的骨肉皮。
他身后全是不知道有多深的枯枝烂叶，铺了厚厚一大层，也是托此的福，勉强还没死。
裴玦章挣扎着艰难起身，靠在大坑的坑壁上，喘着粗气，浑身粉身碎骨似的疼。
他满脸都是泥巴和血痕几乎要遮盖住视线，他费力抹了把脸，视线好不容易清明些许，再看周围，发现这里应该是一个......树洞？
但是很深，非常深。
那些光亮就是顺着树洞的最上方透下来的，看这亮度和反向，外面应该是天刚刚亮的时候。
裴玦章巡视一圈，发现这个树洞四周都没有能够攀爬的东西，有一些树根盘在四周墙壁上，但是难以着手。
在这里躺着只能等死。
裴玦章想到这，试着撑着身体站起来，右腿却传来阵剧痛，他看过去，才发现右腿已经完全断了。
他从地上捡了根树杈，咬在嘴里防止由于剧痛咬断舌头。
接下来，裴玦章生生把腿重新掰回到正位，又用布条缠住一堆树枝捆着固定，闭上眼，脱力的休息一小会儿。
等稍微缓过来点，他再次尝试，终于能一瘸一拐、磕磕绊绊站起来了。
裴玦章看着缠绕在树洞坑壁上的树根，又从地上找了个树枝，开始抠树根旁边的泥土，渐渐挖出个可以让脚踏上去的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