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营地我直接被绑在了营门口，不远处就是滔滔的黄河，如今再听，这黄河的怒吼声显得格外愤怒。
不多时张成蹲在我跟前开始劝说让我投降，他说大可汗招贤纳士优待读书人，我实在没心思听他说话，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怨我，要不是供出你我早就被扒皮了。”说完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营帐规模不大，看他们时时警惕的样子，应该是随时准备着逃跑，他们孤军深入真的只是为了杀人吗？
后半夜的冷风像一把把小刀割过，我沉浸在这冰冷凉夜里失去了所有的热情，突然鼻尖又传来淡淡的血腥味，紧接着耳边回响起一阵阵车马声。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一队队车马正向营地走来，马车上堆满了黑乎乎的东西，随着马车越来越近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直到他们走到营地前的河边，我才确定那就是一车车的尸体。
他们在河边停下车马，再由包裹地很严实的士兵把这些尸体搬下来，继而一个个抛向黄河。也不知道他们收集了多少尸体，仔细看去，那些男女老幼尽皆衣不蔽体死不瞑目，我不知道自己是该悲凉还是该愤怒，不多时黄河渐渐变成了黑红色，水位也被这些尸体堵塞地涨高了不少，他们在干嘛？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谁说没有地狱的？地狱就在这里，就在人心里。
人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浑身颤抖着，不敢再睁开眼睛去看，他们的行为让我生出羞于做人的感觉。
不久后一阵马蹄声响起，一队人身穿黑色斗篷出现在了营帐前，而那匈奴首领也从营帐中出门相迎。
那些黑斗篷看起来身材高大，暗夜里看不清脸色，不知道长什么样。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的女子，我收回目光不想理他们。
“哥！”突然那少女猛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小蝶！你怎么会在这！”我吃惊地一下窜了起来，连忙把她护在身后。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扯开嘴呵呵一笑，“你跑的可真快。”
“务勒卜察，你怎么会在这？”
“说来话长，你先等等。”说罢他跟那些人一起进了营帐。
我连忙愤怒地转头看向小蝶。
“哥，我担心你嘛。你走后我实在放心不下，正好务勒卜察来找你喝酒，我便求他带我来找你，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
“你！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我呼吸急促乱了方寸。
“哥，对不起嘛，可是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出事，我这条命就是捡回来的，死就死了，你可不行。”
“你……我说过，不准再说对不起，谁说你是捡来的？你是我亲妹妹！不准你再轻视自己！”
“哥，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那匈奴人会有办法的。”
“如果不行呢？”
“那我就跟哥死在一起。”
“混账！你……”我瞬间想起了剖生和小碗，心里难过到无法再说下去。
“哥没用，谁都保护不了……”
“不，哥是小蝶心中的大英雄！”我还记得母亲也对父亲说过同样的话，小蝶说这句话时像极了母亲。
这时营帐来了人解开了我脖颈上的铁索，做出了情的动作，我们只好跟他进去了，但愿能活着回去吧。
我现在身上背着两个弱小的希望，可看看自己吧，我能救得了谁呢？弱原来真的是罪……
我紧紧牵着小蝶的手，生怕她离开我的视线，不一会我们来到一间毡帐。
最上首一人站起身拱手致意，我却没有回礼的兴趣，他径直一笑邀请我入座。
“我也是鲜卑部落首领，现在拓拔树机能大可汗帐下效力，抓你的是匈奴人，他们的首领便是这位靳师单于。”
这位靳师单于看着很年轻，但总感觉有些阴沉。他一抬眼顿时被小蝶吸引了目光，那种大胆的带着挑逗的眼神让我很是厌恶。
带着斗篷的人没出现在这里，以他们的装扮看可能在密谋什么吧，或许是哪个部落的胡人想要联合叛乱。
见我没理他，鲜卑首领直接步入正题。
“听说你是名士奚康之子，我们很仰慕中原文化更敬佩不屈的汉子，如果你能加入我们，我保证不会亏待你。”
我咬着牙问他：“营门外堆积如山的尸体是你们敬佩的方式吗？另外，你们把尸体扔进黄河是想做什么？”
他微微叹了口气说：“乱世之人谁不是身不由己，有谁天生喜欢杀人呢？不得已罢了。”
“胡说！”我直接气愤地站起身来，“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也有草原神灵在天上看着，战争跟百姓有什么关系？被你们当做牛马屠宰！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怎么能说是身不由己！”
“你也别激动，听我慢慢说吧。
你以为塞外之地也像这里一样粮食充足吗？
极北大漠水草稀疏，本就养活不了多少人。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汉人一样守着一块地就能安生的生活吗？草原上饿死冻死的人不计其数，难道他们不像牛马一样被恶劣的环境屠宰吗？你看到河西大旱的场景了吧，草原上经常在上演这样的事，我们找谁说理？
谁的拳头硬谁就能活着，这才是生存法则！
这些年天气寒冷，冻死了无数牛羊，又加上干旱，很多地方已经荒凉到无法生存了，我们不拼命南下难道等死吗？
我拓拔部一路向南向西折损了多少人口，一大半人死在路上，我们难道是为了杀人而来的吗？”
我叹了口气说：“我不明白，你们不是为杀人而来，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这不是你们屠杀百姓的理由吧？”
他像是突然愤怒了，咬着牙说道：“你们汉人从来就没安过好心！你们百年战乱死人无数，然后才顺势拉我们填充人口，更多的人是被拉去做了奴隶！我们做着最苦的劳力交着最多的租税，男人们供你们驱使当做牛马，女人们被你们当奴作婢。
随意奸淫掳掠到处卖奴换钱，你们当过我们是人吗？
现在呢？你们觉得我们人口多了，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想赶尽杀绝……”
见他越说越激动，我急忙打断道：“朝中是有一些士族对你们怀有偏见，但朝廷并没有对你们赶尽杀绝啊，皇帝明明下诏安抚，鼓励开垦安居……”
“行了，且不论你们的皇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事实就是在不断打压我们，你自己看看胡烈在做的事，哪一件不是想致我们于死地？他就是想看着我们去死！
我们早就看清了，只有杀光这片土地的汉人，才能让我们有立足之地。”
我叹息一声说：“这里不是你们草原，不用杀人夺地也能生存，天下未开垦的土地那么多，足够大家生活。
现在明明是你们南下，若是你们能像汉人一样遵从仁义，也不会发生现在的事啊，你们现在的屠杀不正好说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
他微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才问道：“你们遵从仁义？”